第71章 愚蠢
跟阿讓學騎馬手磨破了皮，陸難在練字時越發倦怠，偷懶最好的辦法就是拉著先生陪自己說話。
“先生，您喜歡什麼啊？”陸難窩在椅子裏，手裏正拿著一顆糖往自己嘴裏送。
這個問題她問過齊垣許多次，每次都沒得到答案，她覺得他就是個無欲無求的人。
無欲無求有什麼好的，她一點兒都不喜歡。
“我沒什麼喜歡的。”齊垣依舊是這個回答，他也知道陸難是在偷懶。
陸難撇撇嘴，顯然對他這個回答不滿意，怎麼可能什麼喜歡的都沒有。
“我不信先生說的，人總得有個喜好吧，就好比吃的，先生吃慣了珍饈美味，換成粗茶淡飯就該不習慣了。”陸難給他舉例子。
齊垣皺眉看她。
自己什麼時候吃慣珍饈美味了？
“穿慣了綾羅綢緞，換成粗布麻衣就會不習慣，喝慣了玉液瓊漿，換成濁醪粗飯就會不習慣，這一對比，先生喜歡的就是珍饈美味、綾羅綢緞和瓊漿玉液。”陸難在心底給自己豎大拇指，她覺得自己都快能做齊垣的先生了。
見她說得頭頭是道，齊垣笑了聲：“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吃慣珍饈美味的是她，穿慣綾羅綢緞的是她，還敢拿自己來說道。
被拆穿，陸難也不覺得難為情，阿奶說女兒是嬌客，她從小就這樣，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甚至沒覺得自己嬌氣。
“我隻是打個比方，這樣先生就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了。”含著糖，陸難說話有些含糊。
齊垣瞥她一眼，神色淡淡的開口：“我吃得慣粗茶淡飯，也穿得慣粗布麻衣。”
陸難心裏不信，嘴上卻沒說，她是拿自己做例子，她雖然也吃街邊小攤販賣的吃食，但不過是解解饞，真的要她一日三餐都這樣，陸難覺得自己做不到。
先生是侯爺，肯定也是這樣，他會這麼說是因為他還沒有一日三餐都吃粗茶淡飯，一年四季都穿粗布麻衣。
“先生再想想嘛，我就要離開盛京了，想給先生送一份禮物。”也不揭穿她，陸難隻這樣說。
既是送禮，她可不想摸不清對方的喜好就亂來，花了錢還討人嫌。
見她提起離開盛京，齊垣就想起自己的疑惑。
“你哥哥為什麼非要送你離開盛京，你就是不嫁給太子也不是不能留在這裏。”
更何況年底陸家人就要進京，幹嘛非得送走陸難。
陸難無奈的笑笑：“我阿娘不喜歡我，我要是留在盛京，其他人夾在我和阿娘中間會更難做的。”
送走她可以解決許多問題。
“那你姐姐呢？”齊垣想起她說過她還有姐姐。
陸家既然還有別的女兒，怎麼隻讓陸難進京？還是說真正受寵的是她口中的那個姐姐？
“你母親更喜歡你姐姐？”嘴上是問句，齊垣心裏卻已經認定這個事實。
“我阿姐很好，每個人都喜歡她，不光是阿娘，我也很喜歡阿姐，她對我跟哥哥一樣好。”
陸難的回答換來的是齊垣的一聲嗤笑。
“她留在青州做她的陸家大小姐，由著你母親送你進京給陸家鋪路，這就是你所謂的好？這個好可還真特別”他說得一點兒都不客氣，說完自己心底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意。
齊垣不知道該說陸難天真還是說她愚蠢，怎麼會有她這樣傻的人。
她麵上是受寵的陸家嫡女，實則卻是被犧牲掉的那一個，就連她那個庶妹，過得興許比她還要好一些，齊垣不信陸難心裏真的什麼都不明白，可認識她到現在從沒聽她說過陸家哪個人的不好。
就是那個不喜歡她的母親，她也隻是說：阿娘很好，是我不好。
真是蠢到家了，他最討厭蠢人。
以為自己說得那麼直白，以陸難現在的性子會委屈巴巴的掉眼淚，看向她時，卻見她笑得風輕雲淡。
“陸家給了我許多，這些都是我該做的，阿姐那樣好，我舍不得，我想要她嫁給自己的心上人，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
就像阿奶希望她的那樣。
“你倒是大方。”齊垣輕笑，看她的眼神冷了許多。
合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那你糾結什麼呢，想為陸家鋪路又不想進東宮？”還以為她是摔傷腦子不清楚，原來她自己心裏都有數，那之前扭扭捏捏是為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
齊垣麵上齊了一層薄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察覺到齊垣語氣的變化，陸難知道自己是惹了先生的厭棄，她張張嘴，想要解釋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先生明兒有空嗎？”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不想再惹他厭煩，陸難極力忍著自己的眼淚。
“你不必岔開話題。”齊垣拆穿她，這是之前沒有過的。
往常陸難不想繼續，岔開話題時他都是順著她。
“你一邊說著不想嫁給太子，讓我幫你，一邊又甘心做你母親的棋子為陸家鋪路，陸難，你到底想怎樣？”齊垣看她，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個陌生人。
這一刻他甚至又開始懷疑陸難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失憶。
陸難死死地攥著自己的衣角。她張嘴，沒出聲，再張嘴，還是沒出聲。想要辯解一二，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先生明兒有空嗎？”她揚起臉，努力朝他笑，就像往常一樣。
見她眼底起了水汽，齊垣沒再為難她，說到底是自己管得多了，管她想做什麼，他看著不就行了。
“你有什麼事？”齊垣放緩語氣，又恢複以往那種淡然的表情。
陸難鬆一口氣，先生真好，說到底還是沒有為難自己。明兒”休沐“，陸難不必到侯府練字，她怕齊垣早就有了別的安排才這樣問。
“我明兒有事請教先生，先生下了朝能留在侯府嗎，我會早些過來，不會耽誤先生太長時間的。”她語氣誠懇，一臉希冀的看著他。
很快就要十月，十一月如果還是找不到解藥她就要跟阿讓一起死，倘若找到，可能十二月哥哥就會送她走，最晚也就是過完年。
總而言之，她留在盛京的時間不會太久。
齊垣點點頭，沒說話。
就像最開始那樣，放任不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