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雲深不知處 第三十七章 血咒千年

此刻,林晨媛感覺自己正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霧之中,然後,一眨眼間,迷霧幻化成萬千吞噬一切的黑暗。

身體不受控製地墮入無垠而深沉的黑暗中。

心如被萬千螻蟻啃噬著,悶悶的,怎麼也透不過氣來。

誰來救救她?林晨媛在心中無力地呐喊著。

然而,回答她的隻有無邊的暗黑和雜亂的迷茫。

恐懼如一隻惡魔的魔爪,緊緊地捏住她的咽喉,令她無法呼吸;無言的痛似萬千糾纏的絲線,將她緊緊纏繞。

任憑她怎麼努力,那恐懼和痛苦都掙不開,甩不掉。

她隻能不斷驚恐地往後退著,企望能夠逃離眼前厚重的迷霧。

“啊!”猛然撞到什麼,她的身體在一瞬間失去平衡,她安靜而任命地閉上眼,祈望著與冰冷大地地接觸能讓這一場無稽的惡夢醒來。

“快醒來吧!快醒來吧!這一定是夢,一定是一場夢!一定隻是一場噩夢!”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著自己。

可惜,天不遂人願!這個世界多的是你以為是現實的東西,他隻是海市蜃樓;你以為是虛幻的東西,他卻是切切實實的真實!

亦如此刻!

林晨媛柔軟的嬌軀並未與冰冷的大地相接觸,而是跌入一個異常寬闊而溫暖的胸膛內。然而此刻,這具溫暖而寬闊的胸膛對林晨媛而言卻是猶如地獄一般。

迷茫的眼對上那複雜而冰冷的瞳。

她如驚慌失措的小白兔般用力地捶打著眼前凶猛的大灰狼,恐懼而絕望地大喊著:“放開我!放開我!快放開我!”

“已經來不及了!”毫無起伏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頂回蕩著。

在林晨媛尚未厘清這句話的深層涵義時,蕭宇炎便已然有了行動。

腰中的劍不知何時已離了劍鞘,隻見森冷的寒光一閃,便是來不及掙紮就已睜大眸子死去的身體。

血再一次染紅了林晨媛的臉,浸寒了她的眼。

茫然地望著那些來不及驚叫,便已睜大恐懼的眼,赫然死去的人,林晨媛的身體止不住地劇烈顫抖著。

“惡魔,惡魔,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蕭宇炎,你這個惡魔!”淚水迷失了她的視線,也迷亂了她的心。

一切的一切都變得無法控製。

“惡魔!那也是為了你!不管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們都不能活著出去!”說話間,蕭宇炎淩厲而嗜血的雙眸已然注視著方琴蒼白的臉。

“姨娘,看在你是我父親小妾的份上,也看在你告訴我真相的份上,我讓你選擇一種死法!”他如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說著冰冷無情的話語,卻帶著施舍的語氣,仿佛,他這般是對眼前即將死去的女子的一種恩賜!

驚恐、恐懼在方琴蒼白的臉上一閃而過,隨即,她大笑著,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瘋狂:“莊主,你這樣做,是否意味著你也承認了林丫頭是你的妹妹!你們幹了天下大不韙的苟且之事?”

“現在,怎樣,你要殺人滅口嗎?”她頓了頓忽又道,“你能遮住天下悠悠眾口嗎?”

蕭宇炎冷哼,臉上帶著嗜血的殘忍笑容:“真是我的妹妹又如何,今生,她隻能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我蕭宇炎的妻,你以為我會在乎那些流言蜚語嗎?那些流言蜚語越甚……”

他忽然望向林晨媛,眼神裏有著報複的瘋狂,然後低低地笑道:“曦兒,我知道你便會越痛苦!你知道嗎?我有多麼享受看著你痛苦的神情,也許那般,我才能感覺自己也是活著的!”

“你這瘋子,你這惡魔!蕭宇炎,為什麼這麼恨我?”林晨媛無力地咆哮道。

“想知道嗎?”蕭宇炎大笑著,然後緊緊地將林晨媛擁在懷中,“因為我愛你呀!”

“不,應該說我的前世愛你,今生我隻愛蘇雪!”他複又喃喃道。

林晨媛猛地搖著頭,被蕭宇炎緊緊擁住的嬌軀隻能如暗夜中悲憫的殘月般無助地顫抖著。

“姨娘,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對我已經無所謂了!記住,林晨媛今生隻能再有一個身份,那便是我的妻!我蕭宇炎的妻!”蕭宇炎獰笑著,望著方琴的眼裏帶著惡魔的殘酷。

有那麼一瞬間,方琴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不,她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眼前的男子比她更恐怖、更瘋狂、更冷血!

“不,炎兒,你不能這樣!”蕭老夫人驚恐地大喊道,“現在你不能和晨媛成親,至少等到一切真相大白之後,才能決定是否繼續你們的婚禮!”

“母親大人,你覺得你還有說不的資格嗎?在你為了自己的孩子,讓我失去父親時,你認為你還有說不的資格嗎?”蕭宇炎冷冷地瞪視著蕭老夫人,眼裏有著瘋狂的恨。

“不,炎兒,曦兒若真是你的妹妹,你……”後麵的話終是說不出口。

然而,蕭老夫人的臉卻在一瞬間變得極其蒼老,似乎一下子老了幾十歲。她如一個垂垂老嫗,隻能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真是妹妹不是很好嗎?”蕭宇炎冷笑,“千年輪回,血的羈絆,這不是很好嗎?”

他忽然輕柔地拂上林晨媛散亂的如玉碎發,輕嗅了一下,笑道:“曦兒,我等這一刻,等了幾千年了!”

林晨媛隻能驚恐地望著他,不懂他的瘋言瘋語。

“姨娘,你想知道為什麼我對這一件事這般無所謂嗎?”蕭宇炎忽然抬眸,望向方琴。

忽然被那淩厲的目光所視,方琴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但依舊強自鎮靜地望著蕭宇炎,笑道:“莊主請說!”

蕭宇炎輕笑著,緩緩地吐出四個字:“血咒千年!”

聞言,方琴的目光在一瞬間渙散起來,她猛地瘋狂地大喊道:“不會的!不會的!”

然而,在她睜大驚恐的眸子時,她的咽喉亦被蕭宇炎捏住,望著方琴驚恐的眼,蕭宇炎冷聲道:“姨娘,時間已到,你已經沒有選擇如何死去的機會了!”

說話間,隻聽骨頭扭轉的聲音。

一時間,原本的喜堂彌漫著駭人的血腥味。

風輕輕地吹來,似哀怨,似哭訴!

蕭宇炎麵無表情地望著那些躺在冰冷地上,睜著驚恐的瞳孔的死人,冷冷地道:“蕭江,將這些屍體處理了,然後半個時辰後進行婚宴!”

隨即,蕭宇炎冷冷地對上蕭老夫人驚恐的眼,微笑著,笑容卻如修羅惡魔般:“母親大人,如今終於如你所願了!”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容傳了很遠很遠,久久回蕩著。

“炎兒,你不能這樣!”蕭老夫人驚恐地大喊道。

然而,對上的隻是蕭宇炎瘋狂而森冷的眼,一瞬間,世界一片黑暗!

光明在不知名的地方被深深埋藏,還有誰能夠解救墮落為魔的靈魂,也許誰都不能!然後,悲哀地發現剩下的隻有永恒的孤寂與痛苦的絕望。

林晨媛怔怔地望著蕭宇炎如修羅的眼,原本充滿悲傷的眼裏隻剩下虛無。

然而蕭宇炎卻微笑著低下頭,輕柔地啄吻著林晨媛顫抖而蒼白的麗顏,柔聲道:“吾之妻,如你所願!”

“不!”停滯的思緒在一瞬間驚醒,林晨媛猛地用力推開蕭宇炎,然後重重地跌入滿是鮮血的冰冷地麵,顧不得跌下時沾上的妖豔而恐怖的鮮血,更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她慌亂地站起身來,想要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惡魔之淵。

劍光閃動間,那高高挽起的長發傾瀉而下,如墨般的三千青絲在風中飛舞,似飄零的生命,無望地掙紮著。

蕭宇炎用力地拉扯著林晨媛那柔順的三千青絲,輕柔地吻著,帶著綿長的恨,帶著沉積的愛,絢麗而殘忍。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如今,我都給你了,你還在逃什麼呢,吾妻?”他說著溫柔的話語,可是眼神卻如魔鬼一般恐怖。

“蕭宇炎,你瘋了,我可能是你妹妹!”林晨媛不斷地揮舞著自己的小手,想要逃脫蕭宇炎的鉗製。

“妹妹又如何?”他輕笑著,“要知道,你這個妹妹,可是你母親親自送到我床上的,她不是一直想要抱孫子嗎?如今,我如她所願!”

“炎兒,你快放開曦兒!”蕭老夫人不知什麼時候衝了上來,一雙手無力地捶打著蕭宇炎猿長而有力的胳膊,哽咽著,“一切都是為娘的不好,炎兒,求求你,看在為娘的份上,先放開曦兒!”

“怎麼,還沒有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女兒就這般心疼了?”冷冷的聲音滿是譏諷。

血再一次流出,滴入冰冷的地麵,然後三股溫熱的血液在斑駁的地麵肆意地流淌,或交融,或排斥。

望著那鮮紅的血液,蕭宇炎笑得更歡了,他靜靜地望著蕭老夫人,笑道:“母親大人,原來方琴說的是真的!”

“曦兒,還真是難辦呢,你居然真是我的妹妹!”他笑著,“給你們半個時辰母女相認,剩下的時間,母親大人,您永遠別想見到您的女兒,這是對您的懲罰!”

說完,蕭宇炎緩緩地放開拉住林晨媛柔軟長發的有力大手,狀似無意地捏起林晨媛小巧的下顎,獰笑道:“妹妹,幸會了!”

“不過,也隻有此刻,我承認你的身份!以後,你隻能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我蕭宇炎的妻!”他用力地捏住她倔強而脆弱的下顎,嘴角揚起嗜血的弧度,“越來越期待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了!”

無力地坐在地上,耳邊回響著蕭宇炎臨走時施舍著仁慈的話語。

“對外,我會宣稱方琴因為嫉妒娘親大人而編製了那個謊言!不過,你別以為,我會就此罷手。我不是軒轅逸那個懦夫,我想做的事,誰也別想阻攔!即使血緣又如何,若你以為這一份莫名的血緣能讓你逃脫責罰,你就錯了!曦兒,世人本就愚昧,就算他們知曉,我已無所謂,所以,別指望用世俗的禮教束縛我!對你前世的愛,今生的恨,是不會因為這份血緣而有所改變的!曦兒,我要讓你嚐嚐什麼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林晨媛無力而絕望地坐在冰冷的地麵上,腦中隻能飄蕩著那麼一句話:“蕭宇炎瘋了!蕭宇炎瘋了!”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搭上她柔弱而單薄的肩膀,她才茫然地抬起頭來,對上那一雙慈祥而痛苦的眸子,喃聲道:“蕭老夫人,你告訴曦兒,這都不是真的,我怎麼可能是你的女兒,又怎麼可能是那個惡魔的妹妹呢?”

“曦兒!”蕭老夫人哽咽著,別過頭,不敢望向林晨媛絕望而痛苦的眸子,“你真的是我的女兒,是真的!”

望著地上那交融在一起的暗紅血液,蕭老夫人終於明白,為什麼在第一眼看到林晨媛時就對眼前的少女有著莫名的親切感。

原來這就是血緣,血濃於水,即使相隔千裏也割不斷那綿長而深厚的羈絆!

“不,我娘親是朱鳳來,我父親是震北王爺,我的哥哥是逸哥哥!”林晨媛忽然用力地拍開蕭老夫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狂亂地大喊道。

她怎麼也無法相信,即使事實擺在眼前,她拒絕相信。是的,她不會相信這麼荒謬的事情!曾經她是那般不希望震北王爺是她的父親,然這一刻,她又是那般地希望震北王爺是她的父親。

“我不是你的女兒,我也不是蕭宇炎的妹妹!我不是那個惡魔的妹妹!”她無力地大喊著,直到聲音嘶啞,她依舊在喃喃自語。似乎隻要這樣便可以改變眼前的一切!

命運是多麼奇怪的東西,而人在命運麵前又是多麼地渺小,渺小到隻能被玩弄的份!

“曦兒,你不要這樣!曦兒!”蕭老夫人忽然衝過去,抱住林晨媛不斷顫抖的嬌軀,柔聲道,“娘不會讓炎兒傷害你的!娘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了!傷害早已存在,剩下的隻是是否會繼續而已!”她用力地掙紮著,大喊著,可是聲音卻異常地嘶啞。

“曦兒,對不起!”蕭老夫人哽咽著,泣不成聲。她這是造了什麼孽,怎會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推上絕望的深淵?

掙紮,嘶喊嘎然而止,望著蕭老夫人絕望而痛苦的麵容,林晨媛心中一緊,低下頭,喃喃道:“對不起!”

一言即止,剩下的是無止境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