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群藥人果然不會傷害她,君紫心裏鬆了一口氣,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一步一步跟著他們走去。
太平鎮地方偏僻,四方都是荒野,麵積廣闊,藥人們朝著荒野西側緩緩移動,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忽然停在了一處河流前。
君紫有些吃驚,沒想到曠野的腹地中居然藏著這麼一條河流,她目不斜視地跟上眾人,到了河邊,緩緩淌水而過。
這群藥人不知道多久沒有洗澡,被河水這麼一泡,屍臭味越發明顯,惡心得君紫差點吐出來,她不敢動作太大,又唯恐自己身上的氣息被河水衝走,隻能加快步伐,迅速地泅水過去。
好不容易爬上岸,藥人一腳踩在了君紫的手上,她痛得張開嘴想要慘叫,忽然瞥見手臂上的刀口漸漸裂開,血水滲了出來。
她心中大驚,慌忙用力捂住了手臂。
前進的藥人忽然集體停住,紛紛抬起頭,疑惑地四處尋找著什麼。
君紫緩緩後退,悄悄潛進水中,瞥見一條魚從麵前遊過,她立刻伸出兩指飛快地夾住,捏斷魚兒,輕輕拋進藥人中間。
魚兒的血腥味道立馬吸引了一群藥人撲上去,君紫鬆了口氣,不遠不近地站著,直到他們折騰完畢,重新上岸。
濕淋淋地走了許久,一片幽暗的林子出現在眼前,林子裏瘴氣一片,氤氳起霧。
君紫咬了咬牙,跟到這裏,其實可以回去了。
再跟下去,無疑是自找死路。
於是她一步一步從中藥人們中間往後挪動腳步,正要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有人吹起了笛子。
尖銳的聲音令她想起了一個人,她驀地頓住腳步,緩緩回頭。
瞥見那人的一刻,她驀地震驚了,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
葉青,那個獨臂的青衣男子。
自從那日在帝都城門外與他分別之後,她心裏一直記掛著他的安危,也曾派君府的人打聽過他,可葉青杳無音訊,似乎藏了起來一樣。
今天見到他還活著,她瞬間鬆了一口氣。
可巨大的疑問隨之而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甚至控製著這群藥人?
她悄悄往臉上又抹了幾把泥土,憋住呼吸,跟著藥人們的步伐,僵硬地朝林子裏走去。
如果藥人們不怕瘴氣,那麼她與他們有同類的氣息,自然應該也不怕瘴氣才對。
進入林子的那一刻,她的心放下了,果然沒什麼感覺。
葉青的笛聲指引著藥人們穿過林子,最後在一處滿是藤蔓纏繞的山壁前站住。
笛聲依舊,山壁忽然發出了震動,緩緩打開,露出了一絲亮光。
藥人們依次魚貫而入,輪到君紫進入時,她悄悄抬起頭看了一眼葉青,然而葉青目光呆滯,麵無表情,仿佛一座雕像。
君紫心中一沉,難道連葉青也受了控製?
穿過山壁,眼前是一座獨木橋,通向一處山穀,獨木橋下,是一處湖泊,裏麵養著十幾頭鱷魚,此刻,這群鱷魚似乎餓了,正張著嘴巴,引頸期盼,,獠牙縱橫。
葉青停在彼岸,靜靜地看著他們上了橋,橋那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沉默的矮小侏儒,滿臉皺紋,身高卻隻到葉青的腰部。
他穿著棕色的衣衫,雙手攏在袖子裏,等到藥人經過他麵前時,他皺著眉頭嗅了嗅,隨即點點頭,示意對方過去,又到了下一個斷了手臂的經過他麵前,侏儒嗅了嗅,臉色一變,抬手一掌就把他推進了湖裏。
水花四濺,鱷魚們飛快地遊過去,把藥人撕扯了個幹淨。
這期間,無論是被撕扯的藥人,還是旁觀的藥人,始終沒有半點反應。
君紫緊緊咬著牙,渾身肌肉繃緊,那侏儒,很顯然是檢查藥人身體的,如果檢查到她頭上,勢必要穿幫。
此時此刻,她是真的後悔跟了過來,早知道結局是被鱷魚吃掉,她還不如呆在鎮子上,跟藥人拚死拚活呢。
眼前的藥人一個一個地經過,君紫緩緩後退,忽然身後撞上了一個人,她嚇得不敢動彈,誤以為是藥人。
可緊接著,從袖子裏伸出的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心。
是溫暖的,充滿汗水的一隻手。
君紫驀地停住,心裏一陣狂喜,是葉青,真的是他,他認出了自己!
在這種險境,能夠遇見一個信任的老友,君紫簡直感動到想哭,她悄悄抓住葉青的手用力回握,如果可以回頭的話,她恨不得能夠撲進對方懷裏。
一直沉默不語的侏儒老頭看了一眼葉青的方向,犀利的眼神令君紫心中一沉。
他忽然短而肥的手,衝君紫招了招手。
君紫愣了一下,正考慮要不要假裝呆滯,葉青從身後推了她一把。
不得已之下,她順勢走了出去,一路從橋上經過,感受著橋下鱷魚虎視眈眈的目光,她心裏害怕得很,神色卻十分呆滯。
侏儒老頭抬起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君紫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什麼意思?要送她去見鱷魚了嗎?
侏儒老頭緩緩抬手,放她通過了。
君紫直直地走下去,後背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跟著藥人一路拐彎,總算下了山穀,這裏四處都長著奇奇怪怪的植物,很多都是她從沒見過的。
穿過一畝畝長得像草一樣的田地,藥人們紛紛站定,拿起四周的工具,開始澆水,施肥,提水,動作機械。
君紫有些傻眼,難道這群藥人隻是這位穀主養的一群幹活的長工?
她瞥了一眼,發現不遠處有一把剪刀,於是走了過去。
一隻幹枯的手斜刺裏伸了出來,與她同時抓住了剪刀。
君紫抬起頭,對上一張青色的麵龐,是個中年女子的藥人,她麵無表情地張開嘴,一股臭味熏得君紫不得不鬆開了手,中年女人如願以償地拿到了剪刀,機械地走到田裏修剪那些花花草草。
君紫正四處想要事情幹,卻見那侏儒領著葉青走了進來。
她慌忙蹲下來,佯裝很忙。
侏儒走到一處木屋前,敲響了鈴鐺,清脆的聲音響徹山穀。
空曠安靜的山穀中忽然傳來一陣輕笑聲,聲音雌雄莫辯,“老頭兒,這次成效怎麼樣?這麼久過去了,你該交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