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急忙散開,韓靜的眼神像一隻獵鷹般冷硬。
君紫知道他這人,時不時會發瘋,因此懶得理他,轉身輕鬆自得地去拿了長矛想要練練身手。
胳膊上迅速搭過來一隻手,按在了她的傷口處,君紫錯愕了,韓靜悶不做聲地遞給她一柄輕巧的長劍。
她呆呆看著韓靜遠去的背影,心中隱約感到一絲不對勁。
侯府裏禁閉數日之後,終於找到了那名偷聽侯爺秘密的細作,據說是府裏的一名花匠,至於怎麼發現的,聽下人們碎嘴說這哥們兒又一次躲在三夫人房外偷聽時,被侍衛發現,當場這花匠就咬破藏在牙齒裏的毒藥,毒發身亡。
王府解禁,一切都恢複了平靜,秦梁也告別威遠侯回到攝政王府,一切都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然而越是這般平靜,君紫心裏卻越是焦躁,她很清楚,這花匠必定是邢邵辰犧牲掉的棋子,隻為了保全她。
至於威遠侯是否真的信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經曆這件事之後,威遠侯比起從前謹慎了許多,即便是在侯府中,也隻是聽曲撫琴,逍遙自在。
正當君紫尋思著如何潛入威遠侯書房中再度冒險時,機會忽然來了。
威遠侯突然之間,要攜帶三夫人去靜安寺敬香,韓靜和她都在隨從之列。
君紫暗中將消息傳遞給邢邵辰,希望他能夠在威遠侯出發之前給她回複。
一天之後,君紫得到的消息是“稍安勿動”,她咬咬牙,暗自把紙團揉成一片,他自然不急,君家上下幾百口人命都係在她身上,再拖下去,隻怕爹爹就沒命了。
“回去告訴他,我會聽從他的話。”君紫摸了摸傳遞信息的白鴿,看著它翱翔在藍天中,眸光驟然閃過一絲泠泠亮光。
翌日,侯府前停著一輛豪華馬車,威遠侯身穿玄色袍子,含笑牽著三夫人的手進入馬車中,一隊侍衛騎在馬上,護衛著轎子朝靜安寺方向前行。
韓靜側過頭瞥了一眼君紫,她似乎有所察覺,側過頭衝他粲然一笑,他心中一顫,驀地別開目光,心裏仿佛有頭小鹿匆匆掠過,跳得厲害。
“侯爺!求侯爺救救我們這些災民!”一個渾身髒亂的男人從長街旁邊撲了過來,神色苦楚。
韓靜目光一沉,手中長鞭狠狠抽向那莽撞的男人,將他打倒在地,衣衫破碎,露出大片鮮血淋漓的肌膚。
君紫唯恐他被韓靜打死,驅馬上前用鞭子抬起他的下巴,厲聲道:“這裏是威遠侯車駕出行,你怎能擅自闖入隊列冒犯侯爺!”
後頭馬車停下,威遠侯撩起簾子,緩緩撫摸著長須,目光冷冷。
男人哽咽了一聲,忽然以頭捶地,一聲又一聲,沉重而又絕然,“侯爺,自從災民們入城一月以來,您不但不安置我們,反倒驅趕我們,甚至不允許其他人為我們施粥,如今滯留城中災民已不到三成,求侯爺放我們一條生路,打開城門,讓我們回到家鄉。我們寧願被洪水淹死,也不願被兵士像狗一樣驅趕,過著恥辱的生活!”
韓靜冷笑一聲,“打開城門,更多災民就會湧入,帝都乃是天子腳下,地理位置至關重要,你等暴動過一次,如今又想危害這城中貴族生活?”
中年男人呆呆看著韓靜漠然的表情,眼睜睜看著威遠侯露出滿意的笑容,緩緩放下簾子,頓時嘴角翕動了幾下,似乎想笑,又似乎想要露出諷刺的表情。
許久之後,他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悲苦。
“天子被逆臣欺瞞,臣子一心追求榮華富貴,視人命如草芥。總有一天,你們這群所謂的貴族會遭到報應的!”他忽然起身,重重朝牆上撞去。
君紫沒來得及救他,眼睜睜瞧著那人的腦漿在眼前崩裂。
她緊緊握住馬韁,渾身發冷。
又一條性命,又一個,死在這冰冷皇城裏的可憐百姓。
韓靜仿佛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拍了拍君紫的肩膀,驅馬向前。
靜安寺香火旺盛,帝都內不少達官貴人紛紛來此求簽還願,三夫人從車裏下來,見威遠侯要帶著侍衛走進去,頓時嬌嗔一聲,“侯爺,咱們是來求子的,又不是來打仗的。靜安師太德高望重,咱們切不可讓這些刀劍玷汙了清淨之處。”
威遠侯神情一緩,握住三夫人的手親了親,微微一笑,“夫人說得極是。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去就來。”
瞥見他們的身影入內,君紫瞥了韓靜一眼,“我去一下茅房。”
韓靜神色平靜地點頭。
君紫閃身進了茅房,立刻瞥見一個男人捂著鼻子,一臉菜色地等候他。
“老大?”男人遲疑半晌,低聲喊道。
君紫嘻嘻一笑,鼓勵性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有前途!我打扮成這樣你都能認出我!”
沈淩苦著臉指了指茅坑,“老大,在哪兒見不好?非得來這地兒?你要再不來,我快被臭暈了!”
“噓,別說話,衣服帶來了嗎?”
片刻之後,“君紫”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一個臉色蠟黃,身材消瘦的灰衣男人正了正頭上的帽子,朝山下匆匆趕去。
“君紫”回到韓靜身旁,神色嚴肅,身姿筆挺。
韓靜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去上個茅房怎麼這麼久?”
“君紫”依舊一臉嚴肅,“便秘。”
韓靜,“……”
威遠侯府裏一片安寧,少了威遠侯,果然連侍衛都鬆懈許多。
君紫跳進威遠侯對麵府邸的地洞裏,依舊循著寒飛的那個辦法,從洞裏鑽了過去。
她無聲無息地朝書房掠去,一閃身就進了房間。
書房裏,一排排書架靠著牆林立,仿佛一個小型的藏書閣,除了尋常用來招待客人的茶桌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威遠侯老奸巨猾,到底會把他認為很重要的東西藏在哪裏呢?
君紫隨手翻了翻書冊,內容艱澀,全都是些詩詞歌賦,並無異常。
君紫有些犯愁了。
她靠在牆壁上,隨手摸了一把懸掛在牆上的一盞蓮花燈。
“哢擦”聲忽然響起,君紫身子一晃,身後那麵牆居然微微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