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到一聲輕咳,君紫悄悄抬起眸子,瞥見秦梁唇角一閃而逝的笑意。她垂下眸子,心裏略略鬆了口氣。
威遠侯聲音低沉,“既是如此,倒是我府裏的暗衛太過愚蠢了?”
君紫心中一驚,“小的不敢!小的一向崇敬侯爺,一心想要服侍侯爺,絕不願侯爺誤會小的!”
威遠侯笑吟吟地撩起眼皮子,“既是對我如此忠心,空口無憑,還需行動證明才行。”他輕輕抬起手,命候在門口的侍衛進來。
君紫心中一緊,隱約覺得不安。
那侍衛走到君紫麵前,半跪下來,忽然用力扣住君紫的手腕,抬手解開她袖口,露出她手臂的肌膚。
君紫的心立刻狂跳起來,結結巴巴地看著威遠侯,“侯……侯爺……”下意識的,她哀求的目光轉向秦梁,哪怕知道此刻自己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陌生的侍衛而已。
秦梁果然漠然地轉開眸子,並不關心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後來的事情,發生的快到連君紫也難以預料,那侍衛忽然掏出一枚鋒利的匕首,在君紫手腕上極快地刻了一朵形狀古怪的蓮花,筆走龍蛇,還沒等君紫慘叫出聲,那侍衛又飛快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從裏麵倒出類似顏料之類的東西,抹在君紫鮮血汩汩的手腕傷口處,唯恐上色不均勻,那侍衛甚至用力在她傷口處按了按。
君紫疼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平日裏最是怕痛,便是被蜜蜂蟄了一下也要眼眶通紅,此刻卻被人生生在手腕上劃了幾道口子,直痛得她渾身顫抖,幾欲一頭撞死。
若不是擔心眼淚會花掉她臉上的易容物,隻怕她當場就要嚎啕大哭起來。
威遠侯輕描淡寫地道:“從今開始,有了這枚印記,你便是本侯府中光榮的死士一名了。這是本侯賜予你忠心的無上榮耀。”
去你媽的無上榮耀!明明就是視人命如草芥,理直氣壯的找人替你送死,還敢厚顏無恥地說什麼恩賜!
當然,君紫當下也隻能強忍疼痛,磕頭謝恩。
一場危機就這麼輕鬆解決了,得到威遠侯肯定的死士,還有誰會懷疑到她頭上?君紫算是解除了危機,此刻站在風中,一身冷汗與臭味,被風一吹,倒令她自己也作嘔起來。
她想起韓靜與侍衛們常去的那片林子裏有溫泉,平日裏一群男人喜歡在那兒洗澡,此時正值夜深,正適合去洗一洗滿身髒汙。
君紫拖著疲憊的步伐,握著疼痛的手腕朝林子走去。
月光如水,照映著整片林子,嫋嫋白色水霧中,君紫脫了衣服,對著月色揉搓自己的長發與身體,她膚色潔白如雪,唯獨手腕上多了一朵猙獰的暗色蓮花,女孩兒家大多愛美,君紫雖不像其他姑娘那般在意,可心裏仍舊跟硌了一塊石頭似的,不爽得很。
她越想越氣,忍不住用力拍起四周的水花,恨恨大叫,“氣死我了啊啊啊!”
“哢嚓”一聲,枯木被踩碎的聲音傳來,君紫身子一僵,一動也不敢動。
一隻兔子靈巧地跑過,兩隻耳朵豎得老高。
君紫鬆了口氣,隻是被這麼一驚,倒也後怕起來,匆匆起身,拿了掛在樹梢上的布條裹住上半身,又胡亂套上裏衣,匆匆回了東苑。
她生怕驚動韓靜,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卻發現韓靜坐在書桌前,麵前攤著一本《道德經》。
大半夜的,人人都在睡覺,唯獨他坐姿筆挺,神色嚴肅地陷入那本書裏,仿佛活生生要把書看出一個窟窿來。
君紫懶得理他,累了大半日,倒頭就睡,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她翻了個身,忽然瞥見韓靜一雙幽深的眸子死死盯著她。
大半夜的,任誰被這麼人這麼一盯都會忍不住嚇一跳吧?
君紫“咕咚”一聲滾下床,碰到手腕上的傷,立刻痛得牙齒打顫。
眼前黑影一閃,韓靜到了眼前,瞥見她已經變成暗紅色的傷口,頓時眼神一暗,神色忽然惱怒起來。
“這個圖案,是侯府的死士才有的圖案……”
“是啊,我知道啊。”君紫一臉無辜。
韓靜牙齒咬的咯咯響,“你一個……你怎麼能……怎麼能……這般不愛惜你自己!”
這次輪到君紫愣住了,不會吧,她原本以為他不會在意這些的,哪相到她先他一步成為侯府的死士,他就氣成這樣?
不過韓靜在侯府呆了這麼久,卻沒有被威遠侯恩賜這朵暗蓮圖案,想來心中一定極為鬱悶,畢竟誰也不想被人捷足先登嘛。
君紫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難過,人人都有機會,大家公平較量嘛。”
燭光在他臉上撒下淡淡的影子,他怔怔地看著君紫,忽然低聲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疼嗎?”
君紫嘻嘻一笑,用力拍著自己的胸膛,“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傷怕什麼!”
韓靜神色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從今以後,我會保護好你,絕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他起身抱起床上的被褥走了出去,直到門關上君紫都沒想明白,好端端的,韓靜這是怎麼了?
更令他想不通的是次日韓靜就跟內務申請,要求與她分房睡。
君紫左思右想,唯恐自己露了馬腳,於是匆匆去找了府裏管內務的大叔問清楚。
那大叔斜睨了君紫一眼,“原因韓侍衛都跟我說了,說是你不僅腳臭如鹹魚,晚上睡覺還磨牙,打呼嚕,擾得他整夜不得安睡。如今我看是誰也不敢跟你同睡了。”
君紫氣得直跳腳,磨牙這事是有的,隻是她什麼時候腳臭跟打呼嚕了?
她氣衝衝奔到練武場,發現韓靜不在,幾個侍衛正摟著肩膀說說笑笑,見他過來,侍衛們眼睛一亮,知道近來他極得侯爺喜歡,於是紛紛上前攀著君紫肩膀恭維。
君紫什麼時候在侯府受過這種待遇?當下立刻喜得眉開眼笑,與大夥打成一片。
“一群大男人在這裏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一聲訓斥忽然響起。
君紫抬頭,瞥見了韓靜鍋底一般黑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