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偽裝

正是晌午,幹燥的風夾雜著樹上掉落的花瓣落在地上,君紫從樹下穿過,肩上落了厚厚一層海棠花的味道,她伸手拂去花瓣,一雙清亮的眸子四處掃了一眼,隨即落在綠樹掩映,最高層的一叢金色屋頂上。

隱隱約約,似乎有絲竹之音傳來,間或伴隨著男人的大笑聲。

她眼睛一亮,立刻抬腳朝前院走去。

一顆石子從身後射來,挾著風聲,勁道極準。

君紫原本想躲開,心念急轉之下,硬生生扛住,後背一疼,她“哎喲”一聲倒了下去。

一聲輕笑過後,一個男人從樹上跳了下來,一臉高傲地走到君紫麵前,不正是剛剛那個叫\\t韓靜的家夥?

光影斑駁下,他一身紅色寬肩窄腰的侍衛服,玉麵白淨,俊秀無雙,要不是臉上的表情有些討人厭,君紫倒是願意承認他長得好看這個優點的。

“麻子,我剛剛在湖邊洗澡的時候,越洗越覺得不對勁。我總覺得你今日跟往常不一樣。後來我呆在樹上打量你半天,你猜我想到了什麼?”韓靜笑吟吟地盯著她,俊秀的臉上滿是不懷好意的狡黠。

君紫心中一沉,難道穿幫了?不對呀,她這麼仔細,不應當被他抓到把柄。

韓靜在一眾侍衛裏極其有聲望,若是得罪了他,隻怕在這群人裏也混不下去了,於是君紫一臉怯懦地後退一步,假裝害怕地低下頭,“你……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韓靜緩緩上前,他比她高,擋住了她大部分陽光,薄唇微揚,目光戲謔,“前陣子,我們大夥兒去玉春樓叫了幾個美嬌娘,結果你出來得最早,事後問起那嬌娘,說你壓根就沒碰她。你該不是……”他微微俯下身來,沐浴後的清香迎麵而來,一股身為男人的陽剛氣息令君紫有些不自在。

她倒退一步,試圖離開他的氣息範圍。

可韓靜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笑得一臉惡劣,“你不會是那方麵不行吧?”

君紫呆了半晌,原來他要說的是這個?

她靈機一動,驀然擠出幾分羞愧的神情,於是她重重甩開韓靜,無奈她正站在一處滾圓的斷木前麵,腳步一退之後,剛好踩上了那原木,君紫驚呼一聲,仰頭朝下倒去。

腰間圈過一隻手臂,穩穩地扶住了君紫的腰。

一張臉覆了上來,又是那副嘲笑的模樣,“你還是不是男人?怎麼嬌滴滴的像個娘們兒?”

君紫惱羞成怒,這小子屢次三番地嘲笑麻子,不就是仗著家裏是帝都有名的世家韓家?那位先前的麻子怕他,她君紫可不怕他!於是她用力抓住韓靜的肩膀,假意起身,腦袋卻重重朝他的額頭撞去。

一聲悲鳴過後,韓靜捂著腦袋痛苦地呻吟出來,“你……”他齜牙咧嘴,一縷鼻血汩汩流出。

君紫瞪圓了眼睛,“哎呀這可怎麼辦?我馬上去給你找大夫!你等著啊!”

“麻子,你……你給我站住……”

然而君紫身材嬌小,早就機敏地逃之夭夭了。

韓靜盯著她遠去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摩挲了一下指尖,剛剛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細膩光滑的肌膚令他差點以為握住的是一個女子的手。

他原本一向都對這人感到不屑,可最近是怎麼回事,他好像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

韓靜搖頭苦笑幾聲,正要轉頭回去,忽然想起君紫前去的方向,頓時臉色一變,抬腳朝她消失的方向趕去。

君紫躲在草叢裏,黑溜溜的眼睛盯著不遠處酒香飄來的大廳,心裏五味雜陳。

君家曆朝曆代都在朝廷上當著三品大員,按道理也算是鍾鳴鼎食之家,可君家接連幾代人都清廉正直,便是當官,也一向沒撈什麼油水。

這威遠侯不過是一個邊疆回來的老臣子,家中所用全都是精品,家中聚會無一不是歌舞升平,他這些錢都是從哪兒來的?

聯想到仍在大理寺牢獄中的父親,君紫心中對當朝天子更加深了一層失望。

此刻,威遠侯就坐在主廳中,與一眾朝中交好的大臣觥籌交錯,他哈哈大笑著朝一位大臣敬酒之後,擱下杯子,示意舞姬們上場。

穿著黃色薄紗的舞姬們身材姣好,五官深刻,小麥色的皮膚在薄紗的掩映下若隱若現,這群舞姬全都是威遠侯從邊疆帶回來的,不僅熟通帝都官話,更兼有邊疆異域女子的熱情與火辣,一個個散開之後,如同穿花蝴蝶般朝大臣們的懷裏鑽去,直把一眾隻見過帝都含蓄清秀佳人的大臣們給迷得魂魄升天,甚至一個兩個就在當場做起了那羞人的事情。

威遠侯見大臣們醉了,含笑揮了揮手,派人把這群人送去各自的廂房安頓。

等到眾人歪歪斜斜地摟著舞姬各自成就好事之後,他這才閉上眼睛,安心聽著一名女子彈奏古琴。

君紫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挾持他,讓他放了君將軍。

她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最終仍舊忍了,瞪圓眼睛隻等著威遠侯回屋與人商量要事。

可威遠侯這老匹夫,貌似很享受獨自一人的時刻,半天不肯挪動屁股,君紫聞著美味佳肴飄來的香味,肚子餓得“咕咕”叫,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就此撤退。

剛一轉身,一雙手就捂住了她的嘴,用力把她拖走。

“唔……你放……放開我……”

那人手掌溫熱寬大,直把她連眼睛帶嘴巴一起給遮蓋住了,見君紫不斷掙紮,他忽然伸手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兩巴掌,打得她痛得哭爹喊娘,直到四處無人之後,他把她一把扔在了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君紫憤恨地咬著牙抬頭看他,瞥見他臉的那一刻,忽然怔住。

這世上有很多種夫妻,相敬如賓的,恩愛一世的,不離不棄的,可這些都跟君紫沒什麼關係。

她跟邢邵辰,似乎生來就是相愛相殺。

她癟了癟嘴,“你來幹嘛?不是說了不再管我了嗎?”

他眉目深沉,穿著一襲黑色利落打扮,臉上連塊麵具都沒帶,切,不就是仗著自己武功好,天不怕地不怕嗎?君紫別過臉,心裏暗自嘟囔。

然而她還是很高興,高興他沒有不顧她死活,可那份高興中又帶著惴惴不安,和幾分不敢去觸碰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