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侯不怒反笑,“好!好!君紫,你屢次與老夫作對,老夫今日今日倒要看看,你想螳臂當車到何時!”
“老大,你別鬧了!威遠侯向來睚眥必報,得罪了他不會有好果子吃的,你還是趕緊走吧!”沈淩急得直跺腳,都什麼時候了,君紫非要拿她這倔脾氣跟威遠侯這老匹夫硬扛。
威遠侯用力一揮袖子,冷傲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機,“這些難民,全部斬殺,一個不留!”
弓箭手們紛紛上前一步,高高舉起弓箭對準人群。
君紫巋然不動,嬌俏的身軀站在眾人中間,仿佛從天而降的保護神。
生死關頭之際,她忽然微微側過臉,衝那個鼻青臉腫的瘦弱侍衛輕輕一笑,“喂,你叫什麼名字?”
瘦弱侍衛艱難地爬了起來,笨拙地擦了擦臉上的汙垢,“我……我叫宋慈。”
宋慈?很好,果然是心腸仁慈的一個人。
她嘻嘻一笑,聲音清脆地大聲說道:“今日難民暴動一事,全都因我君紫安排不周所引起。至於沈淩,宋慈和其他一幹人等,隻不過是聽命於我。還請威遠侯讓他們先行離去。”
騎兵們一臉肅殺地拉緊了弓,依稀能聽見弦繃起來的聲音,宋慈沒想到君紫會維護他一個小小侍衛,頓時忍不住癡癡地看著她嬌俏的容顏,心裏隱約浮現出一絲複雜的波瀾。
威遠侯眯起眼睛,不耐煩地命人讓開一條通道,這些小魚小蝦,不在他的狩獵範圍,放走又如何?
沈淩咬牙,“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君紫“噗嗤”一笑,“誰說我要死了?你們趕快離開這裏,去找邢世子求救。就說他二叔要殺我!”
沈淩恍然大悟,頭也不回地拎著宋慈就奔了出去。
眼見六扇門的人全都撤了,君紫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威遠侯殺機不減,隻怕今日,斷難善了。
“準備!”威遠侯早已不耐煩了,他低沉的聲音從喉嚨裏溢出,箭矢烏壓壓對準了難民們,君紫緊張地握緊拳頭,下意識地擋在了一個佝僂著身軀的老婆婆身前。
老婆婆老淚縱橫,伸出幹枯的手,握住了君紫的雙手,顫抖著嗓子嗚咽,“姑娘,你年紀還小,陪我這種老家夥死,不值當。你躲在我後麵,待會兒我替你擋著點兒。”
老人家善良的目光帶著一抹慈祥,粗糙的手磨礪著君紫的肌膚,忽然令她紅了雙眼。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這群互相擠在一起,目光茫然的老百姓,他們善良,淳樸,老實巴交地活了一輩子,一場天災令他們背井離鄉,原本以為帝能容下他們,誰知道到頭來不過是權貴們利益下的一場犧牲品。
而她,口口聲聲說著要保護他們的她,到了最終關頭,竟然發現她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君紫,你果真是無能透頂。
她苦澀一笑,忽然不再猶豫,就在威遠侯即將發出最後一聲命令時,她忽然像頭靈巧的狸貓一般,閃電般地從眾人眼前穿梭而過,衣衫飄忽之間,她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威遠侯身後,手上一把短匕也架上了他的脖子。
威遠侯沒想到君紫居然如此放肆,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君統領,你敢威脅本侯爺?”
“讓你的人撤下,放走這批難民。否則,我一定讓你血濺當場。”君紫微微彎起唇角,露出一絲俏皮的笑容,“不知道侯爺身上流的血,與尋常百姓身上的血有什麼不同。”
“就算你救了他們,這群愚鈍的百姓也不會對感恩,你可想好了,拚勁全部也要跟本侯作對,也要救下這群低賤的難民?”
威遠侯一口一個低賤,那群難民的臉上紛紛露出憤怒的神色,然而比起憤怒,他們眼中更多的歉意與震撼。
這位六扇門的女統領,當真憑著一己之力,哪怕得罪權貴,也要把他們救出去,到底是他們錯怪她了。
君紫手中的匕首輕輕用力,威遠侯脖子上多出了一道血痕。
縱使有太多不甘,可命終歸是最重要的,威遠侯氣急敗壞,“都給我閃開!”
千載難逢的機會,難民們一哄而散,瞬間跑得無蹤無影。
威遠侯冷冷一笑,“君統領,你若是想要挾持我,盡管……”
匕首忽然落地,他怔了一下,卻見君紫笑吟吟地站在他麵前,緩緩張開了雙手。
她居然敢在挾持他之後,乖乖呆在原地讓他抓!
“給本侯帶回去!”威遠侯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恨不得把君紫大卸八塊。
沈淩氣喘籲籲地奔到攝政王府,用力敲門,“不好了!出大事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出現在他麵前的卻是披著外袍的秦梁。
沈淩顧不得那麼多,一口氣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最後急得滿臉通紅,“秦公子,我看那威遠侯殺氣騰騰,隻怕饒不了阿紫。看在過往情分上,拜托你趕快救救她!”
秦梁眉宇一沉,迅速飛身上馬,“放心,我一定會把小紫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公子——”如霜追了出去,一臉失落地看著秦梁遠去的背影。
他總是這樣,無論身上壓著多少艱難的重任,可一涉及到那個女人,就把什麼都丟棄了。
沈淩悻悻然地湊上去,“如霜姑娘,我看秦公子好像對我們老大餘情未了啊。”
如霜冷若冰霜地瞪了沈淩一眼,把他嚇得倒退一步,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
攝政王府的女人都這麼凶悍嗎?
威遠侯府邸——
秦梁一身長衫,站在亭台樓閣間,神色冷然地等候威遠侯。
仿佛早就知道他要來,威遠侯唇角掛了一絲肅然,“梁兒,這女人留在世上,遲早會壞了你我的大事。不如索性趁著這次機會,重挫六扇門,用她一條命,同時打擊攝政王府與君大將軍府。”
秦梁沉默許久,終於開口,“她不能死。無論她是誰,都與你我的計劃沒有關係。”
他可以欺騙她,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與她錯過,就算她不屬於他,可隻要他知道,她還活著,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