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侯歎了口氣,“梁兒,我知道你下不了決心,所以這女人,我早已經送到大理寺去了,帝都本是天子腳下,可她卻肆意聚集暴民鬧事,甚至威脅我這個朝中大臣。送她去大理寺,合情合理。”
秦梁震怒,來之前,他分明接到線報,威遠侯帶著君紫回了侯府,這才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送去了大理寺,如果不是威遠侯撒謊,就是有人提前告知威遠侯,他要來救人。
他重重一揮衣袖,“秦梁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慢著!”威遠侯攔住他,目光威嚴,“你應當知道,即便你不救她,邢邵辰也會救她,與其我們惹上麻煩,何不讓他跳入陷阱?”
秦梁腳步一頓,那顆迫切想要去救人的心遲疑了。
威遠侯說的沒錯,君紫是世子妃,無論如何,邢邵辰都會想辦法救人。
可是這樣一來,隻怕君紫對邢邵辰那並不牢固的感情會瞬間鞏固,他已經在君紫心中失去了五年時間,難道現在又要眼睜睜看著她愛上邢邵辰?
兩相掙紮之下,威遠侯徐徐開口,“梁兒,難道你忘了你慘死的母親嗎?當年如果不是攝政王心性涼薄,你母親怎麼可能流落異鄉?如今,原本屬於你母親的地位,原本應當屬於你的榮耀,全都被邢邵辰母子二人占據。你若是一次又一次地被那女人影響,隻怕你母親死不瞑目!”
他渾身一震,頓時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秦梁渾渾噩噩地出了威遠侯府,如霜急切地迎了上來,“公子,你沒事嗎?”
隻聽到一聲清音,如霜佩戴的劍被秦梁拔了出來,雪亮的劍刃擱在君紫的脖子上,秦梁眉目冷冽。
“是你向侯爺告密,說我要來救小紫?”
如霜咬緊雙唇,目光躲閃,不敢與秦梁四目相對。
“如霜,你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跟威遠侯走得這麼近了?除了這些,你背著我,究竟還做了什麼?”秦梁喃喃自語地追問,滿目瘡痍令如霜心中一痛。
她從沒想過要背叛秦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秦梁好。
她忽然撲向秦梁,劍尖刺穿了她的衣衫,隱約挑出了一朵血花,如若不是秦梁收手快,隻怕如霜就要死在他的劍下。
如霜不管不顧地撲進他的懷裏,抱住了秦梁,平日的冷豔與漠然此刻全都化為了眼淚,沾在了這個男人的衣衫上。
“公子,如霜這一生孤苦無依,如果當年不是你收留我,也許如今我早就活不成了。如霜知道公子心有不甘,如霜願意充當公子的劍,那些肮髒的,齷齪的勾當,會玷汙公子手的事情,就全都由如霜來做吧。可如霜心裏隻有公子一人,哪怕身份卑賤,也想在您麵前維持那一點點的自尊,所以,請公子不要問如霜做了什麼。如霜什麼都不會說的。”
秦梁怔怔地站著,任由如霜的眼淚潸然落下。
他一向隻當她是殺人工具,哪怕她曾經無數次地在他麵前露出姑娘家的嬌羞,他也隻不過漠然對待。
可這一次,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也許是因為他們同樣被人拋棄,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憐惜,緩緩抬起手,輕輕抱住了如霜。
秦梁並不知道,君紫此刻不在威遠侯府。
而威遠侯也並不知道,君紫此刻,也不在他以為的大理寺。
就在他得知秦梁要來救人,派人把君紫轉移的路上,那人卻半路把君紫放了。
那人臨走時卻說了一句,“秦公子隻怕要去威遠侯府救您。”
君紫擔心秦梁會得罪那威遠侯,於是奔回去,想要半路把他截下。
可沒想到,趕回去的她,看到的卻是秦梁抱住如霜的一幕。
她呆呆地看著彼此相擁的兩人,腦海中忽然閃過在那日在大街上,秦梁為如霜買冰糖葫蘆時,如霜臉上甜蜜嬌羞的笑意,她仿佛看懂了什麼。
君紫默默轉身,徐徐坐下,自嘲地笑了笑。
五年了,阿紫,你究竟在想什麼?
人們都在變,你在變,秦梁也在變,沒有人會一成不變地站在原地等你。
既然他已經放下你了,你又何必對過往念念不忘?
該放手了,放過年少時的那段回憶吧。
仿佛有些累了,她仰頭躺下,看著湛藍的天空發呆。
眼前忽然被一片綠色的荷葉擋住視線,她訝異地坐起來,隻見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站在她麵前,一臉稚氣地伸出手。
“姐姐,你給我五文錢,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君紫“噗嗤”一笑,這抱著荷葉的小家夥倒是可愛得很。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想知道你的秘密呢?”她歪著腦袋,笑吟吟地問道。
小家夥癟了癟嘴,“我娘說了,人要懂得分享和交換。”
君紫被他逗笑了,從兜裏掏出五文錢遞給他,“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究竟是什麼秘密。”
小家夥心滿意足地露齒一笑,“喏,在那邊的荷葉亭裏,有一個人在等你。”說完之後,他邁著小短腿跑得不見蹤影。
君紫緩緩站起身子,看向隱藏在一片茵茵綠色的荷葉亭,心裏隱約有幾分期待。
那人背對著她,穿一身月白色長袍,漆黑如墨的長發在風中飛舞。
他頎秀的背影令君紫心中柔和了許多,她收起笑吟吟的神情,忽然一臉鄭而重之的表情。
“別回頭,先回答我三個問題。”
那人微微頷首,果然沒有回頭。
“第一,今日威遠侯府的那名侍衛,是你安插的內線,是不是?”
男人聲音低沉悅耳,“為何不猜測是秦梁的內線?”
君紫眯起眼睛,狡黠得像隻狐狸,“這也是我想問的第二個問題,那侍衛刻意告訴我,秦梁要來救我,他並非是想要我回去救秦梁。而是想讓我對秦梁徹底死心,對不對?”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欣賞,這女人果然聰明伶俐得很。
“這個問題,你隻說對了一半。”他沉聲道。
君紫走到他背後,托著腮坐下,大大地歎了口氣,“世子殿下聰明絕頂,我能猜對一半已經很不容易了。至於第三個問題,請問世子殿下,你讓我回到威遠侯府,究竟想讓我看到什麼?”
邢邵辰即便再聰明,也絕對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秦梁和如霜要在府邸門前秀出那一場憐香惜玉的戲碼。
邢邵辰緩緩轉身,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無論今日你是否在威遠侯府,秦梁都不會救你。”
君紫心中一沉,“秦梁不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