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很快便到了婚期,當日清晨。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天地萬物籠罩在一片灰暗之中,路上行人兩三,街道兩旁的鋪子已支起了攤位,開始一天的勞作。
皇宮。
因著今日乃是西域公主的婚期,宮路上偶爾有兩三宮女來往,宮女們皆朝著同一個方向快步走著,而那處正是西域公主的寢宮。
寢宮中站著一位中年女子,正對著床榻的方向低聲請求著什麼,而床榻上的女子不僅無動於衷,更是惡語相向,兩人從黎明僵持到天亮。
“公主,潘親王迎親的車隊就要到了,您行行好,下來讓老奴幫您上妝吧,可莫要誤了時辰才好。”妝娘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這樣苦口婆心的請求戎盧飛揚下床梳洗上妝了,隻知道床上的那抹身影一動未動,始終這樣耗著。
“耽誤了時辰?本公主這一輩子都被耽誤了,本公主不是說了不嫁潘親王?就算耽誤了時辰又能怎麼樣!”聲音中含著怒火與不甘,因為這次計劃失敗,西域皇已經對她的生活不管不問,甚至要拋棄她這個女兒了。一旦失去了戎盧達布這個後盾,還有什麼可以拿來做靠山?
這一切要怪都怪潘親王,侮辱了她的清白,否則又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鳳景瑞即便再討厭她,看在西域皇的麵子上也不會將她怎麼樣,現在呢,西域那邊不聞不問,鳳景瑞再無所顧忌,她才會淪落成現在這個樣子!
成婚?開玩笑,她堂堂西域公主,怎麼可能嫁給一個外姓王爺!思及此,更加堅定了要破壞掉這場婚禮的想法。
“公主,這是皇上賜的婚,您不是也答應了嗎。老奴勸您還是趁早認……”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戎盧飛揚便支起身體朝紅娘扔出一個枕頭,正中紅娘的臉部。
“一個賤婢竟然敢威脅本公主,本公主告訴你,別以為我是西域的公主就敢不把本公主放在眼裏,惹怒了本公主,信不信找人殺了你!”帶著震怒叫囂聲尤為刺耳,在這靜謐的清晨傳出了寢宮很遠,有過路的宮女聽見,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便連忙走遠,生怕被這股怒氣牽連到自己。
紅娘臉上突然被砸了一下,眼中有幾分驚愕,心中壓抑著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戎盧飛揚不是過一個西域的公主,又不是金鳳國的公主,再加上現在馬上就要嫁給金鳳國的外姓王爺,有什麼好威風的?
她可是皇宮裏紅娘,昔日有出嫁的公主,都要對她禮讓三分,現在反倒被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外國公主這般無禮對待,她憑什麼要受這份委屈?耽誤了時辰被潘親王怪罪的人又不會是她。
思及此,眼中閃過一抹恨意,麵帶慍怒,索性也不著急了,撿起枕頭放在一邊,慢悠悠地道:“公主既然願意耽誤時辰,老奴自然不敢妄言,隻是若惹得皇上不快,便與老奴沒有一點關係了。”這話並非威脅,想也知道,西域的公主在金鳳國出嫁,為什麼?
即便長久居住在金鳳國,戎盧飛揚也到底是西域的公主,卻沒有回到西域等著潘親王迎娶,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個公主,地位也不是很重,在西域,現在恐怕不會再有人承認她是公主了。思及此,紅娘坐到一邊的椅子上,顯得悠閑許多。
戎盧飛揚見紅娘不僅沒有怒氣,竟然當著她的麵坐了下去,心中的怒火更勝,劈頭蓋臉地質問著:“本公主允許你坐了嗎。你給本公……”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屋外想起了敲鑼打鼓之聲,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喜慶的鑼鼓聲到了戎盧飛揚耳中猶如魔音一般,後者捂著耳朵嘶喊著:“本公主絕對不會出去嫁人,來人!讓潘親王滾回……”頭痛欲裂,一邊吼著一邊掉眼淚,吼著淹沒在喧鬧的鑼鼓聲中,哭聲亦被淹沒。
難道真的要嫁給那個無權無勢的潘親王了嗎?不,不要,她不嫁,死都不嫁!
鑼鼓聲傳遍了皇宮每一個角落,包括皇帝的寢宮。
鳳景瑞慢條斯理地沏著茶,有嫋嫋霧氣從指間升騰,又消散在空氣之中。室內點著淡淡的暗香,陽光從窗口投了下來,細微的顆粒在光線下緩慢地浮動著,忽然被噪音打亂。
“稟報皇上!”門外響起了宮女清脆的喊聲,鳳景瑞沏茶的手一頓,有少許茶水傾灑出來。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另一隻手打了一個手勢,有侍女過去開門:“皇上請你進來。”標準化的語氣,機械僵硬,又習慣自然。
“奴婢參見皇上。”宮女說著,在陰影下跪了下去。
“平身。”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語氣聽不出喜怒,宮女亦不敢抬眼去看他的表情。
“稟報皇上,西域公主一直不肯梳洗,潘親王已然到了宮門口,再耽擱下去……是故奴婢才敢鬥膽來請示皇上,應該如何勸說公主。”耽誤吉時這樣的敏感詞彙,在現在這個敏感時期萬萬提不得。
鳳景瑞似是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聞言波瀾不驚,麵不改色地沉吟了一聲,眯了眯眼睛:“替朕傳一句話。”
寢宮的門開了又關上,喧鬧的聲音被隔在了門外,室內恢複平靜。鳳景瑞抬手落手間,茶已然杞好,淡淡的茶香縈繞在鼻息之間。淡淡地呷了一口茶,仿佛對著空氣說道:“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太後。”低沉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漆黑的眸子深邃幽暗,冷硬的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
與此同時,皇宮門口。
潘親王的迎親隊伍占據了半條街道,足足有十裏之遠,當真是十裏紅妝,排場不壓於迎娶金鳳國的公主。
隊伍最前方的馬背上,坐著今天的主角——潘親王。一身火紅色的喜服映襯著他皮膚更是白皙,劍眉星目,側臉線條在光線下有幾分柔和,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與這個大喜日子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