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遠航的話語半真半假,而他的舉止又極具瘋傻,可他臉上的笑容卻還是很純粹,他捏了捏杜德鋒的臉龐,道:“哥哥怎麼就哭了呢?哎呀,一點都沒有好心哥哥和好玩哥哥來得漂亮。他們人呢?是不是被哥哥帶走了?交給別人,煮了下鍋,然後送進某個人的肚子裏呢?”
他說得很是隨心,語氣裏也滿是童真的味道,但他的言語卻字字誅心,這讓本就思緒紛紛的杜德鋒,一時之間也沒能說出其他的話語進行反駁,這就讓那些待在一邊看這場好戲的百姓們,誤以為這位少帥果真是做了這等聳人聽聞的事情,趕忙和他保持了很遠的距離,深怕他會看中自己,讓自己成為別人的盤中餐,光是想象那種情形,百姓們就是顯得特別恐懼。
弄出這一種效果的付遠航卻依舊沒有打算停下自己的舉止,他攤開了自己的手,將那塊糖果的外包裝輕輕撕開,但他並沒有去吃裏麵的糖果,而是在慢慢舔著包裝紙上殘留著的些許甜味,一邊在舔,一邊在笑,一會兒功夫之後,竟想要將整個包裝紙都塞入自己的嘴裏。
杜德鋒似是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來,趕忙伸出手製止住了他,道:“你想要吃糖果嗎?我可以買給你的。你想要多少,我就會買多少,隻要你覺得高興,我都可以幫你去做。但是,這個包裝紙是不能吃的,你要好好聽話,千萬不能做什麼傻事,要不然的話,你哥哥……”
付遠航聽到他說起自己的哥哥,臉上的笑容不禁變得越來越多,道:“我哥哥?我哥哥也在這裏嗎?他在哪裏?哥哥,快帶我去見他吧。我好想他呀,我想聽他唱歌,他唱歌最好聽了。”
杜德鋒聽到他這麼說,卻難以回答他的這幾句話,隻因為付遠昀已經死了,他怎麼能有這樣的本領,讓一個死去的人忽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更何況,他的屍體,自己也沒能爭取住。
他到了現在,還都清楚地記得,自己原本是想要去找範先生拚命的,但到頭來,卻不知為何竟出現在了他的車上,如果不是自己足夠機智,用盡全力設法跑到了這裏,如今的他,隻怕是已經成為了範先生手裏的一顆棋子,做什麼事情都不得自由,隻能聽從他的調配。
可他這般逃脫了,有一件事情卻是無法再顧及,便是將付遠昀的屍體帶出來,選一個好地方進行安葬,之前始終都在沉浸在付遠昀的死訊裏,杜德鋒也沒能想到這一點,如今被他的弟弟問起付遠昀的下落,他才驚覺自己竟犯了這樣一個嚴重的錯誤,心裏不免覺得愧疚。
然而,愧疚了,並不代表此事的結束,自己勢必要將付遠昀的屍體帶回來的,無論這樣的做法會多麼危險,無論這樣的做法隻是有始無終的結果,他都要為心愛的人,再拚一次力。
付遠航最是喜歡揣測每一個人的心理活動,若是此人覺得很是高興,他反倒是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情緒,但若是此人覺得說不出的難過,他卻是會覺得特別開心,儼然是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思在裏麵,而他看著眼前的杜德鋒,因為自己所說的這幾句話語,就變得那麼心事重重,他便有了一種報複的快感,可是,這還不能讓他徹底滿足,因為他覺得,這效果還不夠。
付遠航想要的效果,是讓此人永遠沉浸在對自己、對哥哥的愧疚之中,永遠都走不出去,從此萎靡不振,什麼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就讓他永遠成為一個被人提著走的木偶,要他往東,就不會往西的乖孩子,這才是他最想要看到的,也是範先生最想要得到的結果。
不過要想達到這一點,千萬不能操之過急,不然的話,好戲不能如期編排下去,看戲的人也不會覺得過癮,付遠航深知這一點,便在此時暫且放過了他,對他極為開心地笑了笑,道:“哈哈,我好開心,一天下來,竟然遇到了三個與眾不同的哥哥,一個好心哥哥,一個好玩哥哥,如今更有了一個愛哭哥哥。哈哈,我的運氣真好。愛哭哥哥,我累了,想要休息。”
他將最後的一句話說完,就緩緩倒在了杜德鋒的懷裏,尋好了一個絕佳的位置,便開始沉沉地睡了過去,杜德鋒看到他如此疲憊的模樣,心裏不免有些難過,一隻手輕輕抱著他,另一隻手則示意著周圍還想要再繼續看好戲的百姓們趕緊離開,莫要打擾到付遠航的睡意。
百姓們深知眼前的戲已經上演得差不多,再要演下去,恐怕也不太精彩,便也就沒有再繼續待著,大家紛紛遠離了這裏,看到有人想要走過去,都提醒著他們,千萬不要過去。
在這樣的刻意提醒之下,原本繁華的街道,瞬間變得異常冷清,顧哲淵走下城樓,對著守衛在那裏的兵士們囑咐好了一遍需要注意的問題後,便快步來到了杜德鋒的身邊,還沒有走近幾步,便看到杜德鋒對自己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他用口型告訴了自己,不要過來。
顧哲淵知道他要自己不過去,是不想打擾到他懷裏之人的睡意,回想著此人之前的各種做法,他也不免有些唏噓,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杜德鋒想要對抗鄭家人,對褚三少的做法表現出了一絲縱容,跟在褚三少身邊的付遠航,也就不會被那個瘋得要吃自己的褚三少徹底逼瘋。
但他更加清楚,如果不是付遠航自己的問題,他也不會最終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變成今日的一種局麵,或多或少是和杜德鋒脫離不開關係,但付遠航自己,也不能置之事外。
所謂的有因有果,說的便是如此,因此,顧哲淵也隻能好心地希望著看到付遠航的杜德鋒,能夠稍微理智一些,千萬不要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人,輕易擾亂了所有正在做的一切事情。
隻是,這樣的理智到底是不可能的,杜德鋒的心裏滿是放不下的愧疚,加上現如今存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便是想辦法找到最好的機會,替死去的付遠昀報仇雪恨,此刻又是見到了付遠昀的弟弟,他的情緒比任何時候都要激動和複雜,待得付遠航從他的懷裏蘇醒過來,他便對此人笑了笑,道:“你不是說了,要我帶你去見你哥哥嗎?好,我答應你,現在就帶你去。”
剛剛睡了一覺的付遠航明顯還有些迷糊,聽到他的所言,還有點不為所動的感覺,待得意識到他在說什麼的時候,杜德鋒已經鬆開了他的懷抱,拉著他就往南陵城的城門口而行。
如此心急火燎的架勢,瞬間打亂了付遠航的所有思路,瞧著他真的要帶自己離開,趕忙對他說著,道:“要見哥哥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見到的,何況哥哥願不願意見我,還是一個問題呢。我……我……實在還沒有這個勇氣和膽量去見哥哥呢,萬一他看到我不開心,怎麼辦呀?”
杜德鋒聽他這麼說,倒是勸慰起了他,道:“他不會覺得不開心的,你是他的弟弟,是他最親的人,他能夠再看見你,是他今生最快樂的事情。他已經活得很辛苦了,確實是需要有一點開心的事情,讓他的心情有所緩解,不要再為其他的人或事感到憂慮,那樣該有多好啊。”
要是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經死了,付遠航聽到此人說起這樣的話語,心裏還會有些感動,可是不幸的一點是,他已經全都知道了,自己的哥哥已經徹底遠離了這個世間,而他不幸逝世的最大原因便是出在這個人的身上,現在聽著這些,隻是讓他覺得莫名的惡心和恨意。
他看著杜德鋒非常堅持地要帶自己離開,牢牢地牽住了此人的手,道:“既然愛哭哥哥這麼說,那麼我就聽愛哭哥哥的話,到了哥哥的麵前,我也會替愛哭哥哥好好地說幾句好話。”
杜德鋒被他這麼牽著,也沒有多說什麼,兩人往前而行,很快就來到了城門口,此時站立在那裏的兵士們聽從著顧哲淵地命令,無論如何都沒有放兩人離開的意思,杜德鋒難免會覺得氣憤,而站立在他身邊的付遠航卻對他們友好地笑了笑,道:“好心哥哥和好玩哥哥不乖,是要接受懲罰的,知不知道?想不想聽,我要說的懲罰是什麼?我數三下,你們就知道了。”
被他稱為“好玩哥哥”的兵士顯然不太相信有什麼懲罰可言,隻當做是幾句玩笑話,並沒有放在心上地數了三下,剛開始的一下還有些隨心所欲,但到了第二下,卻明顯感覺到了自己體內的些許變化,似火一般在燃燒著的感覺,瞬間讓他覺得很是難受,而當他忍不住數到第三下的時候,他的呼吸立即停止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下一刻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與之有著相同際遇的還有那位“好心哥哥”,兩人忽然沒有征兆地死了,這讓看到這一切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陣恐懼,可這樣離奇的現象卻並沒有結束,付遠航牽著杜德鋒往前在走,經過兩人身邊的人,和那兩個兵士一樣直接倒地,而幹盡了這件壞事的他們,卻沒有停下自己的步伐,徑直上了一輛車,朝著另一個方向駛去,他們要去找尋的,便是付遠昀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