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拚盡全力地往前奔跑,還要警惕身後存在的危險,杜德鋒的精力難免透支得格外厲害,加上他之前確實受了一些傷,他整個人的狀態漸漸有了難以維持的現象,他努力地積聚些許,但過了一會兒便是渙散,他的視線也開始變得一片模糊,可他腳上的步伐卻依舊不減。
距離城門口已經越來越近,隻要自己再多加一些力,他就可以甩掉身後的這根尾巴,暫且獲得幾分劫後餘生的愉悅感,為著這個理由,他並不能輕易放棄,隻是,範先生這根麻煩的尾巴,並不是想要甩掉,就可以甩掉的,尤其他們之間還夾雜著好幾條兵士的性命,這就注定了,這樣的聯係不可能輕易消失,而開著車的範先生,也在設想著,將他徹底幹掉的方法。
車的速度,和人奔跑的速度,到底存在著很大的差距,如果他開得稍微快一點,他就可以追得上正在前方奔跑的杜德鋒,可他並沒有立即這麼做,他隻是在享受,隨意掌控別人命運的那種感覺,如今的他們便是這樣,他並不相信,杜德鋒會不知道,車比人快的道理。
杜德鋒當然是知道的,可他不是一個隨意放棄的人,既然心裏有了主意,就一定會全力去做,這是他目前唯一的機會,他必須要好好爭取,哪怕最後的結局依舊不怎麼好,他都不會有半句怨言,因此他將這個道理全然忘卻,隻專注於自己的所在位置,距離城門口還有多遠。
他還在奔跑著,跟在後麵的範先生也開始加快了自己的車速,杜德鋒是有感覺的,可他的精力已經不濟,再要使出全力,已然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如今的他,隻能賭了,賭自己的運氣並不會太差,而城門口守衛的兵士們,看到滿身是血的他,也不會做出攔截他的舉動。
不過,他自己也能想得出來,眼下這種戰火紛飛的局勢,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不能馬虎對待,隨意將一個危險的陌生人帶進來,會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自然不是誰能預估和加以彌補的,如果真的遇到了這樣的例子,首先要做的,正是攔截此人,沒有第二個選擇。
當杜德鋒還是風光耀眼的少帥時,他也是這麼命令手下的兵士們,他相信,比誰都要在乎南陵城安危的顧哲淵,當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構成威脅的危險分子,當他快要跑到城門口的時候,果然便看到了幾個兵士握緊著手裏的槍,毫不遲疑地對準著他,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機會了,放任一搏,便是他的最後機會,他捏緊了自己的拳頭,直接向前衝去。
槍聲此起彼伏地開始響起,這樣的聲音,頓時驚擾了正在城樓上巡查的顧哲淵,他分辨出了聲音是來自城下的門口處,趕緊掏出了腰間的槍,帶著身邊的兵士們,往樓下趕去,剛剛站定不久,便聽到了有人在大聲喊著,道:“如果想要活命,就快點關上城門,不要打開!”
顧哲淵覺得這個人的聲音很是熟悉,下一刻他就看到那個很是熟悉的杜德鋒,正用著自己的雙手,努力關上南陵城的城門,他向前看去,恰見一輛開得極快的車,正朝城門口的方向駛來,瞧這情形,似是根本沒有減緩速度的可能,他回想著杜德鋒說過的那句話,不禁明白了此人為何要這麼做,一邊指揮著兵士們盡快關上城門,一邊則和他們一起將城門關上。
待得將門閂上後沒多久的功夫,行駛的車便直接撞上了城門,速度之快,力度之大,就連待在府邸裏做針線活的趙晗如,都能敏銳地聽到那一聲巨響,不僅是她,南陵城裏的所有百姓們,也都察覺到了這一動靜,他們放下了手裏的事情,紛紛走出家門,詢問著究竟出了什麼大事,有些膽大的人,則循著聲音往城門口的方向而行,想要親眼看看出了什麼問題。
那些人到了城門口的方向,便是看到了原先開啟的城門,已經完全關閉了,兵士們圍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麼,他們往那個方向漸漸看去,目光便注意到了地上躺著一個昏迷的血人。
說是血人,其實是因為,此人的身上滿是鮮血,不要說是在遠處看到他這樣,心裏會生出過多的恐懼,就算是近距離地看著他,也是格外觸目驚心,尤其他身上的那股血腥味,實在太過刺鼻,惹得站在旁邊的兵士們,不得不用手捂著自己的鼻子,借此躲避這般難聞的氣味。
這些人裏,就屬顧哲淵是最為淡定、也最為不受外界幹擾的那一個,他雙手扶著已經昏迷的杜德鋒,目光卻是在看著正在診治的周大夫,瞧著他的眉頭自始至終都沒有舒展開的跡象,自己的心情也是變得越來越沉重,一段時間過後,周大夫放下了手,道:“暫且沒事了。”
顧哲淵聽到他這麼說,不禁點了點頭,一邊的幾個兵士早已準備好了擔架,看著他望向自己,趕忙識趣地將昏迷的杜德鋒輕輕地抬了上去,隻是抬好了以後,卻是不知接下去應該怎麼做,他看到他們這樣,也沒有責怪他們,道:“先把他抬到雲貴府吧,派個人好好照顧他。”
兵士們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抬著杜德鋒便快步離開了,周大夫收拾好了自己的醫藥箱,緩緩站起了身,看著站在原地似是在沉思的他,道:“顧少帥是在擔心這位先生的傷勢嗎?您可以不用擔心,他最大的危難已經過去,接下去的他,隻需要好好調理,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顧哲淵對此隻是搖了搖頭,道:“不,我擔心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適才的那輛車,還有他所說的那件事,我實在有些不太明白,像他這樣的人,究竟惹到了誰,才會變得這般狼狽,甚至連一點活路都沒有。按理來說,這完全是不太可能啊,那麼多人都在意他,他怎麼會……”
他越是這麼說著,越是有些不太明白,他讓人將周大夫妥善地送回了醫館裏,他則是直接趕到了鄭家府邸,前腳剛剛邁了進去,另一個人也同時提起腳步走了進去,兩人抬起頭來,不禁有些意外地笑了起來,一邊在笑著,一邊在稱呼著兩人的身份,鄭少爺,顧少帥。
鄭皓軒看著他進來之時的氣勢和平日裏完全不同,心裏似是添了一件讓他覺得很是棘手的事,使得前行的步伐都是分外沉重,道:“怎麼了?是剛才的那聲巨響,有什麼問題嗎?”
此刻的顧哲淵正和他並肩而行,聽到他的問話,並沒有半點猶豫,便說了出來,道:“是有問題,而且是一個不小的問題。你知道,適才忽然出現的那個人是誰嗎?你一定想不到。”
鄭皓軒聽著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好像出現的那個人,是他們皆都熟悉的,能讓他們覺得熟悉的人,從之前到現在,都不會超過那幾個人的範圍,而能讓顧哲淵都不免高度警惕起來的人選,更是少得根本沒有半點懸念,他仿佛是一種脫口而出,道:“難不成是那位杜少帥嗎?”
他說這句問話的時候,剛好是來到了趙晗如的房門口,恰見她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兩個,不禁走了進去,來到了她的身邊,仔細地看了她很久,才略微鬆了一口氣,道:“晗如,沒受到什麼驚嚇吧?我聽到了響聲,就急匆匆地回來,深怕你會就此擔心,會有什麼害怕之意。”
趙晗如對於外麵的那聲巨響,隻是一種表麵上的疑惑,並不曾達到過什麼憂慮的程度,但她看到了和鄭皓軒一同過來的顧哲淵,心裏便有些清楚了,這件事情一定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簡單,加上她剛才聽到過的那一句問話,一種可能已經慢慢呈現了出來,道:“你們兩個先不要和我多說什麼,還是趕快去找顧夫人吧,讓她去處理這件事情,目前來看,隻有她可以鎮得住這種局勢,也隻有她,可以讓杜家的人,心甘情願地聽命於她。因此,你們趕快去吧。”
鄭皓軒聽她竟是要趕自己去別處,難免會有一些小沮喪,顧哲淵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請義母,何必要兩人同行?還是我去吧,你們兩個好好談心。”
顧哲淵說著這話,便提起了自己的腳步,極為識趣地走了出去,鄭皓軒看他離開了,不禁將視線落在了趙晗如的身上,小心翼翼地牽著她的手,道:“你也猜到了,是杜少帥嗎?”
趙晗如借勢輕輕靠在他的懷裏,貪婪地享受著他的全部溫暖,道:“不是猜到了,而是本來就是如此。看顧大哥適才的那種神情,我就知道,這個忽然而至的杜少帥,情況一定很是複雜,如果我沒有想錯,他估計是一身是傷地來到了這裏,為的並不是別的,而是想要一份安寧,一份唯有他們才能給予的安全。恐怕在他待在上海,又離奇失蹤的那段時間裏,他當真發生了很多事情,有苦有樂,有酸有甜,各種滋味,他都依次嚐過,故而他才會開始惜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