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命這兩個字,顧名思義便是珍惜這一條不可多得的性命,但珍惜的是他人的,還是自己的,這一點卻是大有講究,在杜若昭的眼裏,她最為珍惜的從來都是她的家人,對於自己卻鮮少會去關注,而在杜德鋒的眼裏,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如今能想到的也隻有他自己了。
當他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看著自己身處於一個陌生的房間裏,他還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但聽著房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隨後從外麵走進來了幾個人,他們的腳步聲並不相同,但他們前行的方向卻是一樣的,他們是過來看自己的,他們究竟是誰?
待得他們走近了,他還是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但其中一人卻是本能地走上前,拉著他的手,便是好一陣哭泣,一邊在哭,一邊又是在不斷慶幸著,道:“謝天謝地,真是謝天謝地,德鋒,你終於醒了。你可知道,你躺在床上的這段時間裏,我每天都在為你擔心,恨不得這些痛都灌輸在我的身上,如此一來,你就可以不用受那麼多的苦。所幸的是,你終於還是醒了。”
杜德鋒的思緒還有些混亂,聽到此人忽然說了那麼多的話,不免擰起了眉,道:“我現在還有點困,能不能先讓我安靜一會兒,再過來和我說說這些話語?我真的有些困倦了,抱歉。”
那個人也很聽他的話,想來是不想拒絕他的意思,她鬆開了自己的手,和另外一個過來的人一起出去了,杜德鋒聽到房門又“吱呀”一聲,知道他們兩個是離開了,緩緩舒了一口氣,正準備起身探尋這裏是什麼地方時,一個人的聲音忽然傳入了他的耳朵裏,道:“你還是不要再動了,之前你估計是跑了很多的地方,不曾真的停歇過,因此,你的雙腿難免會有些影響。如今你要做的便是躺在床上,好好調理自己的身體,其他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杜德鋒轉過頭,便看到了坐在桌上的顧哲淵,瞧著此人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不免冷笑了起來,道:“怎麼了?看見我,是不是很不高興?唉,如果我有什麼好的辦法,一定也不會過來尋求你的庇護。說到底,還是我沒有想好,等我恢複過來了,我一定會識趣地離開,絕對不會讓你們這些人可憐我、厭惡我。要是沒有別的什麼事情,你可以離開了,莫要打擾我!”
顧哲淵聽著他的這一番話,隻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飲下,道:“不可能了,進了我的地盤,便是受著我的保護,無論你有什麼麻煩,隻要我能解決的,便一定會設法去幫助你。縱然你惹出的麻煩,並不能簡單解決,但我想,時間一長,很多事情都可以遊刃而解,你放心吧。”
在此人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他的話鋒忽然一轉,道:“你可以不用說,讓我試著猜猜你的麻煩是什麼。我記得,你是在上海忽然消失的,和你一同消失的,還有一位姚家的千金小姐。你們兩個的忽然消失,絕對不是什麼偶爾,一定是出自誰的策劃,你們被人關在了一個地方,為的是讓你們兩個為他們做事,你不肯聽從他們,便想辦法拚命逃了出來,可惜他們的人手依舊不肯放過你,而你在沒有辦法的情形之下,隻有來到了這裏,尋求我的保護。對嗎?”
杜德鋒到了此刻,才算是真的服了氣,他不得不歎息了一聲,道:“對與不對,其實你隻要查證一番,便能知道最後的結果,又何必問我呢?你覺得,你所說的,和事實差距多少?”
顧哲淵並不會給予一個肯定的回答,他看著這個人,隻不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道:“我不覺得我的所言是錯的,可我也不覺得,你會把實情說給我聽,畢竟,你還是忌憚著我,深怕我幫助你的時候,還會偷偷地藏一把刀,在你看不見的情況之下,再對你下什麼毒手。”
杜德鋒麵對著如今動彈不得的自己,隻覺得他下不下手,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反正眼下的自己是安全的,之後的事情,等到自己身體恢複些許以後,再去好好思慮吧,故而他又浮現出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笑容,道:“如果你想要下手,現在正是最佳的時機,反正我現在什麼都不是了,就連身體也都是這般模樣,誰看了都是討厭,還不如一死了之來得痛快呢!”
顧哲淵聽了這話,不過是有些隨意地哦了一聲,他站起身來,在杜德鋒以為他真的要動手的時候,他隻是笑著提起腳步開始離開了,在離開的那一刻,他回過頭,道:“來都來了,就不要再想這許多,好好養傷吧。如果可以的話,還請杜少帥能夠助我一臂之力,共同抗敵。”
這般直接地將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這讓杜德鋒本能地有了一些訝異,聽著房門終是關上的聲音,他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閉上了眼睛,似是想要沉睡,但他的腦海裏始終浮現著付遠昀死去時的模樣,回想著他身體的溫度漸漸變得冰涼,他的心便是止不住地開始疼痛。
如今的他,暫時告別了危險,讓他有了時間,可以追憶他心裏的那個人,他微笑時的笑容,他說話時的語氣,他麵帶憂傷時的落寞,他都記得,記得特別清楚,怎麼都不敢去忘。
他當然沒有忘記,是誰將付遠昀徹底毀了,有自己的這一層緣故,也有範先生和姚念珺在他的旁邊不斷加害的契機,他當然不會將這些全然忘記,而他想到了這兩個人,一件事情也慢慢回想至他的腦海,他想到了當時自己跑到了城門口,那輛在後麵跟著他的汽車,並沒有就此停止和減速,依舊往前而行,如此車速,若是那位範先生還在裏麵,後果會是什麼?
不死,也會有什麼傷,如果是這樣的話,適才顧哲淵和自己說話的時候,一定會有所提及,可他並沒有說,這就有了兩種可能,一種是他早已知道了所有的內幕,他也知道了範先生想要利用自己達成他的目的,他之所以不說出來,不過是在等自己開口,尋求他的慷慨相助。
另一種可能,便是他完全不知情,既是不知道範先生究竟是誰,甚至連他的蹤影也發現不了,他去探尋這件事情,卻是隻有尋得了一輛撞得破碎的車,其他的,竟是根本探尋不到,麵對著這樣的一個結果,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從何問起,故而他才沒有開口,也沒有說起此事。
兩種完全不同的可能,無論是對於眼前的局勢,還是對於自己,呈現出的結果皆會變得不一樣,能否將一切完全扭轉,就要依靠一個有勇氣去衝破的人,他會擁有這樣的勇氣嗎?
這一刻的杜德鋒,不禁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而待在房門外,聽著裏麵動靜的杜若昭,心情也顯得特別沉重,緩步離開了雲貴府,走在回到鄭家府邸的這一條路上,心情依舊不曾改變,護送她回去的顧哲淵,也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到了府邸門口的時候,才說了一句似是安慰她的話,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數,我想他會看開這一切的,義母,切莫要憂心。”
杜若昭仿佛是聽到了,又仿佛是半點不曾在意,她走了進去,恰好遇見了顧嵐,瞧著此人的手裏滿是東西,不禁收起了自己的心思,開口問著,道:“手裏怎麼拿了那麼多的東西?”
顧嵐看了看拿在手裏的很多件棉衣,剛要準備回話,便被跟著走進來的顧哲淵開口打斷了,他伸出手接過了她手裏的棉衣後,道:“這些棉衣就交給我處理吧,你好好地陪著義母,多和她說說話吧,成天這般忙碌,既是忽略了她的感受,也是忽略了你的身體,這可不好。”
身為軍人的他們,向來是不懂得什麼甜言蜜語,但他們的那份關切,卻是實實在在的,讓人聽在心裏倍感溫暖,顧嵐說不出什麼與之相對的話語,她也知道,他並不喜歡聽那些花哨的語句,因此,她隻有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道:“哥哥既然說了我,你自己也要以身作則,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也要做到這一點,不然的話,我這個當妹妹的,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她說到了最後,便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顧哲淵看到她笑了,也不禁有了幾分笑容,瞧著杜若昭的心情也有了好轉的跡象,也就略微放下了一點心,道:“好了,我走了,你們好好地待在這裏,如果有事的話,可以讓小廝過來告知,但是有一點需要提醒,那就是切莫要擅自行動。或許你們也知道了,如今的南陵城並不太平,為了安全考慮,你們還是不要外出了。”
顧嵐還不太了解他的話,但是知道一些隱情的杜若昭,卻是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對他點了點頭,便讓他趕緊離開,顧嵐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但她看著他們兩個都沒有說出來,便也就識趣地沒有多說,隻當時機還沒有到,待得真的到來的時候,一切就都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