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芷柔隻覺得此人的聲音有一點熟悉,但她怎麼去想,都是想不出此人是誰,恰在此時,那個店員忽然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並且對她露出了些許笑容,她才忽然想起了此人究竟是誰,似是沒有意料到此人竟會出現在這裏,以至於她臉上的神情都是有些吃驚的,道:“顧嵐,你怎麼會在這裏?是誰允許你來的,是你的娘親杜夫人,還是鄭家少夫人趙晗如,亦或者是你自己主動提出的?不,這不可能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快告訴我。”
然而,顧嵐此時卻沒有想要顧及韓芷柔心情如何的意思,她隻是用自己最為得體的笑容,自己最為擅長的口才,以及自己對於旗袍的深層理解,讓那位顧客明白到自己推薦給她的這幾件旗袍,皆是隨意挑選的,而是有著最為特殊的含義,那位顧客當即沒有猶豫,就去試衣間裏試穿她所說的這幾件旗袍,僅僅是看此人臉上的神情,就能知道此人的心情很是不錯。
顧嵐知道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臉上的笑容也沒怎麼消失過,等到韓芷柔真的走了過來,她才有些不緊不慢地回答起了此人適才提及的各種問題,道:“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麼,其實你應該也很明白的吧?不就是都對這位鄭家少夫人感到好奇,想要從她的身上發現更有意思的東西嗎?就從這一點上,我們應該算是最好的盟友,隻是很可惜啊,之前的那一出,讓我不禁打消了要拉攏你的念頭,因為你遇事實在太不夠冷靜了,和你合作,我都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有一天,被你給拖下水,那種感覺當真不好啊。你說,是這個道理嗎?”
韓芷柔聽她竟這麼說自己,自然是很生氣,道:“我是因為沒有什麼準備,這才會弄出這樣的一個意外,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比你完成得出色,你就等著看吧。”
顧嵐看著她怒氣衝衝地離開了,一時之間隻覺得有些好笑,她沒有開口將此人叫回來,她隻是回過頭看著那位顧客從試衣間裏走了出來,臉上滿是笑意地開口,道:“夫人,您覺得這件旗袍怎麼樣?從我這個角度來看,這件旗袍穿在夫人身上可真是特別漂亮呢。”
那位顧客換好旗袍後,也曾在鏡前反複看了很久,心裏已是覺得十分滿意,如今聽到這個小丫頭也是這麼說,她的心情顯得更加愉悅了,道:“真是一個嘴甜的丫頭,承你吉言,我也是瞧著這件旗袍穿我身上是分外合適,無論是我這身段,還是旗袍上的花樣,皆是太過合適了。你能否告訴我,這件旗袍是誰製作而成的嗎?我可不相信那是韓小姐的手藝,畢竟她已經逝去了好久呢,我也不相信是誰臨摹她的手藝而成,畢竟她的手藝,誰都臨摹不了啊。”
顧嵐看著那位顧客眼裏的某種惆悵和惋惜之意,知曉此人是一個分外欣賞旗袍和韓芷蕙手藝的人,對於這樣的一個人,她自然不會敷衍了事,故而,她笑著對此人說著,道:“其實,夫人的心裏也是知道的,在韓小姐臨死之前,曾將自己的祥源記交給了她最為信任的知己,也就是南陵城裏最為出彩的鄭家少夫人趙晗如,這件旗袍也正是出自她之手。”
那個顧客是清楚這件事情的,不僅是她,其他每一個對於祥源記有特殊感情的顧客,心裏皆是清楚韓芷蕙在臨死之前,曾將自己的手藝毫無保留地傳給了她的知己,隻是她們對於這位知己的眼光相當高,今日來到這裏的主要目的也是來挑刺,然而她們終究是要失望了,以趙晗如做事縝密的態度而言,她是根本不會有這個可能,讓別人得到能夠對她下手的把柄。
關於這一點,趙晗如早就想到了,她特意囑咐祥源記裏的所有店員,無論顧客有什麼刁鑽的要求,隻要是在自己的合理範圍內,就盡量去做,並且做得尤其漂亮,讓誰都找不到錯處,如果這些要求超過了自己的底線,那麼就請此人來府邸裏,自己會有辦法讓她消火的。
顧嵐來的時間並沒有多久,總共算起來也隻是一天的功夫,但她對於趙晗如所說的這一句話,卻是記得十分熟悉,她一方麵是奇怪此人為何會有那麼大的底氣,可以說出這樣的話語,另一方麵也是好奇如果真的有人尋此人的麻煩,此人會有辦法脫困嗎?
帶著這樣一種特殊的好奇,顧嵐試著讓幾個顧客前往鄭家府邸,表麵上說的是讓她們瞧瞧趙晗如的旗袍手藝,但更多的目的卻是要看看,此人真正的本領究竟是什麼。
讓顧嵐有些意外的是,當她們來到了鄭家府邸的門口,早已有人在此等候她們,雖然此人並不是趙晗如,卻是她最為信任的丫鬟瑞兒,隻見她一臉笑眯眯地對她們依次行禮,道:“來者都是客,各位夫人、小姐,還請跟著奴婢來,先坐在廳裏休息一會兒,喝杯熱茶、吃些點心,待奴婢將此事稟明少夫人,各位自會得到一個最好的答複,還請各位稍等。”
夫人、小姐們是覺得驚奇不已,顧嵐也是明顯愣住了,她看著瑞兒自始至終都是笑容,就連領著她們到了廳裏,喚了其他丫鬟上了點心和茶水後,笑容也沒有半點消失過,待得一切都穩妥了,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極為規矩地行了一禮,往趙晗如的房間而行。
此時的趙晗如正在房裏繡製著孩子的小衣裳,聽到瑞兒的腳步聲,並沒有真的抬起頭來,依舊在做自己手裏的事宜,隻是問了她一句,道:“是顧嵐故意招來的嗎?”
瑞兒沒有隱瞞她的意思,她隻是點了點頭,言語之中卻是十分無奈,道:“少夫人這麼好,瑞兒真是想不明白,為何有那麼多人喜歡找你的麻煩?不過,瑞兒有這個信心,少夫人一定能夠以德服人,讓她們不敢再起什麼別的心思。少夫人,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趙晗如聽她前麵說話的語氣還算有些正常,後半段的語氣卻是變得這般不同,不禁放下了手裏的事宜,抬起頭果然瞧見了瑞兒分外興奮的神情,她有些苦惱地歎息了一聲,道:“你這丫頭,怎麼高興成這個樣子?我都還沒看到那些人,你怎麼就斷定我一定會贏?”
她說著這話,便站起了身,瑞兒知曉她是要做些什麼,和她一起將做好的小衣裳放在一邊的櫃子裏,隨後將桌上的一切皆都收拾幹淨,提起腳步就往府邸的大廳而行。
廳裏坐著的那些夫人和小姐,態度倒還算是客氣,畢竟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她們深知自己是客,就該做好“客”的禮儀,既是要體現自己家族的大方得體,也是要讓主人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很是不錯,等到趙晗如真的來到廳裏,看到的情景便是一切安好。
如此安穩,自然讓她很是滿意,連帶著她的心情也格外愉悅,看到了她們,臉上也滿是柔和的笑容,道:“真是抱歉,讓各位久等了。請問,各位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
早在她進入大廳的時候,這些夫人和小姐便已經開始用自己的眼光去打量此人了,當她們發覺此人身上穿的不是旗袍,依舊是古樸、陳舊的襖裙時,有些人不禁有些失望了,當她笑著開口說這些話語時,有些人的心裏也覺得,此人的性子過於溫柔,和韓芷蕙的性子實在是完全不同,這樣的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是製作那麼多精致旗袍的人呢?
不相信的因素在她們心裏不斷發酵,有些人的臉色也開始變得不善,這其中多半是一些年輕的名門小姐,但一些夫人卻仍是沉得住氣,當中有一位夫人對著趙晗如笑了笑,道:“少夫人真是客氣了,我們登門拜訪,其實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確實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少夫人,希望少夫人不必隱瞞,還請坦然告知。因為我們都是欣賞韓小姐旗袍手藝的人,如果少夫人真想要將祥源記的名聲傳揚得越來越廣,我們倒是可以充當這樣的推動者。”
趙晗如明白她們的來意,對她們笑了笑,道:“可以,還請各位夫人、小姐盡情提,隻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不會隱瞞諸位,還請各位也能謹記自己的承諾,畢竟讓芷蕙姐的祥源記真正做到誰都歡迎的地步,不僅是我的心願,也是芷蕙姐最大的遺願啊。”
夫人們都是經曆過很多世麵的人,聽著一個人說的話,看著一個人臉上的神情,都能明白此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心性,如今讓她們知道了趙晗如的好心,她們對此也是沒有推卻,那個適才開口的夫人,對她的看法也是不一樣了,道:“好,少夫人,我說過的話,自然不會是一句謊言,隻要少夫人是一個真心為祥源記的人,我們也會謹記承諾,為祥源記、為韓小姐獻上自己的一份力。畢竟,韓小姐是一個多好的人,這樣的人離世,實在是太過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