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們聽到鄭沈氏這般稱讚趙晗如的繡品,趕忙提起腳步邁了進去,近距離地感受著她繡品之中的各種玄妙,每看過一次,便是止不住地驚歎,因為這當真是一件極為精湛的雙麵異色繡。
所謂的雙麵異色繡,最為突出的特點便是在於異色的巧妙把握,關於這一點,趙晗如就做得很好,貓咪身上的斑紋,以及花葉枝頭上的蝴蝶顏色,她都做到了異色的標準,並且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前後相同,絲毫看不出任何的瑕疵和針線上的淩亂之景。
趙晗如的繡藝不僅是一種完美,更可以說得上是這世間唯一繪出雙麵異色繡的人,當下所有人的反應皆是一種止不住的羨慕之意,紛紛開始用各種天花亂墜的言語去稱讚起了她。
隻是,她卻絲毫不為所動,僅是轉過頭看著始終沉思的金瑤,道:“看了那麼久,可是看出了一些什麼?我相信以你的聰慧定然能窺探出一二,想要繡出雙麵異色繡,其實並不是一件什麼難事,而且這個道理,你也是知道的。”
金瑤聽得她這般開口和自己說話,心裏明顯又是起了一些敬佩之意,她知道此人並不曾將這些名利真的放在眼裏、心裏,她僅是想要和自己來一次切磋,繼而讓自己的繡藝更上一層樓,當下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趙晗如的繡品上。
她摸了摸繡品上的針線,前後比對了很久,卻是越來越疑惑,道:“明明就是一件雙麵繡,即使是用了不同顏色的繡線去勾勒繡品,卻也不可能將另一根繡線完全呈現在背後。少夫人,你到底是用了何種方法?恕我有些愚昧,還是窺探不出這其中的玄妙,若是可以的話,還請大方告知,讓我也能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何處。”
趙晗如走到了金瑤的繡架前,仔細瞧著這件前後顏色相同的繡品,半響之後,忽然拿起放在繡架上的一枚勾針,一點點地將隱藏於金色繡線後麵的褐色繡線勾了出來。
當她做完了這一切,這才示意金瑤走到自己的身邊,道:“我知道你其實也想到了利用不同顏色的繡線去描繪繡品,但是你的金色繡線繡得太滿,另一根褐色繡線卻顯得太緊,導致的後果便是後方的繡線根本無法顯露出來,別人也就很難看見你繡在後麵的這根線。”
金瑤看到她這般做法,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隻是心裏的疑惑依舊還是解不開,道:“那麼,我究竟應該怎麼做呢?如果兩者都繡得太滿、太緊,會不會情況就有了明顯的變化呢?還是,這樣的想法仍舊是錯的?”
趙晗如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讓她跟著自己來到了一個空的繡架前,將兩根不同的繡線依次穿針,隨後在她的注視下,上演著自己適才做的這一切,隻見上方的那根線和下方的那根線同時被她牽引著穿進了繡布裏,一根在上、一根在下,隻是上麵的一根卻略多於下方的那根繡線,這難免讓金瑤更加疑惑不已,還不待她說出口,下一針便接踵而至。
金瑤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便瞧見了兩根顏色不同的繡線分別繡在一塊繡布上,不僅近距離感受這一切的她明顯看不太明白,就連遠遠瞧著趙晗如這一舉動的鄭沈氏也明顯多了幾分興致,提起腳步走了過去,反複看了一會兒,不禁發現到了一些端倪,指著前後兩根繡線之間的交點,用手慢慢摩挲著,道:“晗如,這是什麼?”
趙晗如的臉上隻是露著純粹的笑容,又一次在兩人麵前演示了一遍,這一次的動作相對比較慢,慢得能夠讓兩人清晰地看出她在做什麼,等到她做完了這一切,道:“娘、金瑤,你們可看清楚了這其中的玄妙之處?其實這當真很簡單呢。”
鄭沈氏的手再一次摩挲到了前後兩根繡線之間的交點,心裏的那些雜亂無序的思緒瞬間被理清了,按著她繡的路線,試著繡了一針,得出的結果恰是準確無誤的雙麵異色,臉上的笑容不禁顯得更多了,道:“明白了,你上方的這根線之所以要略多於下方的那根線,目的是想要起到一個固定的作用。將上方的線穿入下方,隨後牽引著兩根線處在相同的位置,猶如打一個圓圈那般,讓上方的繡線繞了下方的繡線一圈,隨後再穿針向上,如此一來,上方的繡線和下方的繡線互不幹擾,而它們的色調也會盡可能地顯露出來。”
金瑤聽得她道出了這等玄機,沉思了一會兒功夫,也沒有多加顧及其他,照著她適才所說的話,試著繡了一次,得出的結果恰是她所說的,臉上頓時也露出了極為愉悅的笑容,道:“天啊,沒想到雙麵異色繡的玄機竟是如此。嗯,我當真是沒有想到過的,少夫人,你是怎麼想到的?我可是看著你在這裏一刻不停地繡著,根本就沒有看到你有尋求過誰的幫助,你怎麼就想到了這些呢?真是奇哉怪也,是不是這個道理?”
紛紛湊過來仔細觀賞的繡娘們聽到了她這麼說,一時之間也是對此有了滿懷好奇之心,趙晗如瞧著她們很是在意的神情,並沒有刻意去隱瞞,道:“我自然不會是憑空設想而來,其實這全都是因為兒時的那些熏陶罷了。在我的記憶裏,我的娘親就曾用繡線繡出過這等作品,隻是那時的她未曾得過誰的半點注意,也就不會有誰知曉她竟會此等繡藝。”
她瞧著這些繡娘們,眼裏流露出諸多的真情,說出的話語也是極為誠懇,道:“如今的我能繡出此等作品,並不敢誇大其詞說自己多麼厲害,這純粹隻是一種別樣的思路和方法,說起來真心不算什麼。若是可以,我倒是真心很想讓每一位繡娘都能夠明白通透雙麵異色繡的玄妙之處,如此一來,也能讓我們商行有了不一樣的提升和改變。”
趙晗如說出的這一番話語,顯然不曾有過半點違心之意,她當真隻是純粹地想要她們明白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因為什麼,而這些繡娘們也明顯聽明白了,紛紛表示自己願意虛心學習,她們的心裏也忍不住讚歎起這樣的少夫人確實有一種誰都捍衛不了的主母氣勢。
鄭沈氏對於她的這一番說辭也是十分滿意,雖然對於站在這裏的繡娘們不甚熟悉,但她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僅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便知曉她們的心裏對於趙晗如很是服氣,甚至可說得上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之意。
所謂的震懾也就是如此,一件繡品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性,而她真誠的話語也能看出她的平易近人,這樣的做法瞬間拉近了趙晗如和繡娘們之間的距離,以後的她們也會上下齊心,共同實現更多美好的心願。
趙晗如的雙麵異色繡就此擺放在了繡房裏最醒目的位置,每天都會有繡娘站在那處駐足觀賞,冥思苦想著自己應該如何繡出此等作品,這時就會有一些繡娘無師自通地領悟到了這其中的真諦,紛紛拿起手裏的繡線依次在繡布上繡出了大致的輪廓,繼而反複比對著自己的繡品和她的究竟差別在了什麼地方,並且慢慢做出一些適當的調整,直到繡出自己最為滿意的作品才肯罷休。
有些愚鈍的繡娘卻明顯不可能輕易窺探出這其中的玄機,這時的她們就會待在那些無師自通的繡娘們身邊,仔細觀察她們是如何繡出的,隨後結合自己所會的本領,一點點地反複比對著,盡管這當中的過程比起那些聰慧的繡娘們明顯漫長了不少,但她們的心裏卻並沒有半點不耐之意,相反的竟全都是一種無比的熱情。
若是從一開始拿起繡線,想的僅是以此來補貼家用,那麼如今的她們便是真心感受到了刺繡的樂趣,對於銀兩顯然並不那麼重視,每天來到繡房做工的她們顯得很是開心,一方麵是可以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另一方麵也是覺得刺繡當真是一件別樣的學問。
刺繡的方法有很多類,也有很多種實踐的可能,隻要心裏毫無雜念,隻要自己肯願意靜下心坐在繡架前,那麼她也就可以拿起手裏的繡線,去描繪自己心裏最為喜歡的那個模樣。
恐怕連趙晗如自己都不會想到自己的一件繡品竟會讓這些繡娘們產生這麼多的想法,等到鄭皓軒原原本本地將這些事情告訴給她,她仍舊還是有些驚訝的。
對於自己的繡品,她離開了繡房之外,其實就沒有過多關注,隻是單純覺得能夠讓繡娘們看到雙麵異色繡的風采,會讓她們手裏的做工變得更加精湛,誰知竟會一下子火成這樣,以至於說出口的話語也帶出了這份驚訝的情緒,道:“她們當真是這麼說的?”
鄭皓軒對此僅是應了一聲,看著她眼裏的驚訝之情,道:“設想一下當時的情景,你就能知道她們是有多麼尊敬你。如今我想她們會是如此態度,便是因為這個緣由,而她們也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直到你真的帶領著她們,擁有更多、更美好的繡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