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坐在台階上的石頭聽著,手指輕輕地敲,他的笛聲,越來越是好聽啊,不知不覺會帶走很多的時間。
第三天早上我起來,還是看到了一行腳印,隻是門口沒有放著早點了,順著那步子走,是一直往寺後麵的,那行腳印指示著我往後麵的寺房去。
“今天怎麼跑這後麵來了?”我輕聲地說:“慧清師太可不喜歡香客到寺房裏轉。”
一雙手蒙上我的眼睛,冰冷冰冷的。
我去拉他的手:“別玩這個了。”
可是這味道,不是夏君棠的,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捂著我的嘴巴,把我頭往牆上一撞,再狠狠地一腳把我往雪山下麵踢下去。
天旋地轉,我尖叫了一聲身子迅速地往下滾落,我想抓住什麼,可是我什麼也抓不住,痛疼和和昏眩讓我不知我下一刻會怎麼樣,隻想著能快到頭,滾落到頭。
撞到了什麼吧,我終於停了下來,眼蓋上有血壓得我好難受,天有些灰黑黑,雪打在臉上,真痛。
我醒來的時候,隻覺得眼前是一高一低的,伏在一個人的背上,看著那高高低低的雪白,隻覺得眼很前,我擦了擦,看到手裏血紅的一片。
“別怕,很快就能找到大夫了?”那個背我的人,很焦急地說。
“痛。”我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個字。
他的聲音雖然急,還是很好聽:“不怕,不怕,撐著點,很快就能找到大夫了,很快,我保證。”
“我是誰呢?”我輕輕地問著。
因為我忽然想不起,我自已是誰,我也不知道他是誰,為什麼要背著流血的我走。
他停了下來,然後轉過脖子,非常愕然地叫我:“知秋?”
“知秋,知秋是誰啊,我頭好痛好痛啊。”
他眼中的驚愕還沒有散去,又跑了起來。
風雨呼呼轉眼就過,我頭痛得趴在他的肩上咬著唇,終是找到了大夫,他粗魯地踢開了門,驚慌地叫:“大夫,快看看,她摔傷了。”
大夫過來給我看,一臉的驚訝:“這是怎麼著了,怎麼摔得一頭一臉都是血,還手,天啊,這腳也是……。”他說個沒完沒了。
那個背我來的俊雅男人揪起他衣服,猙獰著臉吼:“趕緊治她。”
他一手拿著布給我擦血,一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似乎比我還要緊張,還要痛,還要害怕,我總是莫名地看他,他是誰?我又是誰?知秋又是誰?
上藥粉痛得我咬牙切齒的,可是他抓著我的手,似乎又沒有那麼痛,他看我的眼神,又憂又痛。
大夫把我包紮好,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他抓住我的手,滿臉都是自責。
“你是知秋,雲知秋。”他看著我手腕邊的紗布,低啞地說著。
“你呢?”我輕聲地問。
“夏君棠。”他說出三個字。
我想,這三個字真的好聽,也隻有這樣俊美儒雅的人,才能配有這樣像詩一樣的名字。
他握住我的手:“突來的變故,怎生的才是淨心。知秋,你是雲知秋,你不用害怕,我會陪著你,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我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沒有半點印象的人一點也不害怕,他的眉頭攏成了山,我努力地笑了起來,竟然有些如釋重負一般。
什麼也記不起,我倒是輕鬆個什麼呢?
“京城不是一個好地方,太繁華,太多的放不開,知秋,快些好起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在哪裏永遠不會有人再傷害你。”
“我相信你。”我努力地扯出一抹的笑。
他令我有相信的直覺,別難過了,我相信他,真的相信,他手心裏傳透過來的溫暖,讓我覺得這天氣一點也不冷了。
養傷的地方,在一個綠竹覆蓋的地方,竹葉還沒有落光,積壓著白雪別有一翻的風韻。
這裏風一吹,就有著各種吱吱啊的聲音發出,而冷得不得了,不過這也僅止於是外麵,裏麵暖和得讓我冒冷,一個房裏放著六七個火盆,薰起來的熱氣讓我有些昏昏欲睡,摸摸我的光頭,有些刺手,以此我可以得知,我一定是出家人,但是並沒有戒疤,很快就會長出頭發,每當出去走走的時候,他就會給我戴上一頂帽子。
“知秋,來,燙燙的雞湯,趨熱喝下去。”他端著一碗雞湯進來:“今兒是雪融得厲害,外麵可真是冷極了,一進這裏像是是初夏一樣。”
“你也知道啊,可是我不鼓勁欠喝雞湯,好油,我不喝行不行?”我哀求地看著他,我發現隻要我這樣看他,他就會拒絕不了我。
可是他卻搖頭,眼裏寫著笑意:“不可以不喝,不唱你身體就好不了,不喝你就怕冷。”
“難道我喝了,出去我就不冷了嗎?”
他垂下肩頭看我:“怎麼現在的知秋,就老愛鑽牛用尖。”
我嗬嗬地笑著,挑剔地看著碗上麵並不多的油,他很細心的,次次都撈了個幹淨。
他微笑地說:“拿出你不怕苦的精神來,雲知秋喝藥,那是一個豪爽可言,直接灌下去也不會叫一聲苦,換了這雞湯,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的。”
“雪融之後,就是春天,春天我們就要去西北了嗎?”
他點頭,看著風欲想拍打開窗:“是的,要去西北,我想那個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會嗎?”我喝完雞湯擦著唇,他怎麼一臉的篤定啊。
他點頭:“會,你肯定會,那裏的天是無比的藍,那裏的草原都是無垠的綠,那裏的羊,還會絆倒笨笨的人。”他一邊說一邊露出一抹愜意的笑,似乎我就是那個笨笨的人一樣,不過說青藍草青啊,我倒是很喜歡的。
和他在一起,並不會孤單,我似乎並不想記起以前的種種事,我也不問他,我現在隻是知道我叫雲知秋,他叫夏君棠,他會吹笛子,會彈琴,會下得一手好棋,二手並寫得好書法,這樣如玉又才華橫溢的男人,對我很是寵弱,我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對我這麼好,可是我卻很喜歡這樣的輕鬆,因為我可以睡得好,吃得香,我可以,從他的笛聲裏找出絲絲的快樂。
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這些最簡單的東西嗎?
他從來不會取笑我什麼,他會教我彈琴,他說我以前很會彈,他給我一串他帶著的狼牙,他說那個可以消宵解厄。
頭上的傷好得很快,腳有些骨折了,卻不能到處行走,他說傷筋動骨沒有一年半載的是不會完全好得仔細的。
他有著淵博的學識,他還會武功,有著強健有力的雙臂,一個使力就可以劈開木柴,可是我也能看出他眉宇之間的貴氣:“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總是笑:“你不要問。”
他總是不肯回答這個問題的,而我問的時候,心裏竟在也會有悲傷。
三月的夾竹桃開在竹林之間,我穿著厚厚的衣服單腳跳著慢慢地走,竹子上麵都刮花了,不知留過誰寫過的痕跡。
陽光從細密的竹葉下泄下來,像是玉色一樣,熠然生輝,深吸一口清新之氣,總是感覺有人在看我一樣,四處瞧瞧,卻又誰也沒有看見。
夏君棠仍舊在門前準備著馬車,還揚聲地說:“知秋,別走太遠了,小心著腳,馬上就要離開了。”
“嗯。”我應著。
林間很多竹筍,在竹林間,我看到了沒有抹去的字,上麵寫著夏君棠與雲知秋,我一定會回去的,知秋一定會等我的。
上麵還記了日子,可是彎指算算,都是好幾年的事了。
手提撫過那句,知秋一定會等我的,我心有些刺痛著。
跳著就往回走,他往馬車裏放暖爐,看著我回來說了軟聲地說:“別嫌熱,一路往西北走,一路就會冷的。”
“嗯。”我還是應。
他照顧著我,我根本什麼也不用做,什麼也不用想,隻要應一聲就好。
夏君棠,我一定會等著你嗎?可是我為什麼會出家呢?現在看著你,我是如此的愧疚啊。
“你在想什麼?快點自已爬上馬車去。”他笑著又進去拿了把琴:“好了,東西都齊了,我們走吧,徹底離開這個京城。”
我上了馬車,卻和他擠在馬車板上,抬頭看著陽光從竹葉挨擠著的縫隙裏穿透下來,照在臉上暖洋洋的,出了竹林,那是一片的綠油油,田間都插上了秧苗,沐在春光裏,那是一叢叢的希望。
這就是京城的門外,我往後麵看還能看到金黃色的光華,那是代表著最高權力的宮。
回望一眼,便笑眯眯地看著前麵的路,馬車一顛一顛的走在官道上,路上的行人,都朝我們微笑著。
西北就像是寫滿了希望,寫滿了快樂一樣,我期待著能快點到西北。
他說京城是我的傷心之地,我再回頭,那金光,越來越淡,為什麼這會是我的傷心之地呢?不過我相信他啊,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哄著我開心,他看到我笑,他眼裏也會開出一朵朵燦爛的花朵兒,不過他是不知道的。
“知秋,到馬車裏去,這裏風大。”
我搖搖頭:“不要,我不喜歡坐在四四方方的空間裏,一真顛啊顛的,好不舒服。”
他便笑著說:“到了西北我教你騎馬,等你習慣了之後就不會怕坐車馬了。”
“夏君棠你真好,這輩子誰要是嫁給你了,那那個人一定上輩子積了很多的德,有很大的福氣。”
他長籲一口氣:“隻是我的福與德沒有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