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真話了。”
這丫頭，還打算跟他說假話不成。
“真話是，這些天來，中洲……幾乎沒幾日平息過。”月淺璃微微歎了一口氣，“我很想你，卻又總是沒時間去想你，甚至，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渾渾噩噩，兩年也就過去了。”
也隻有在閉眼時，她還能想起，自己內心深處還一直藏了個人。
聽完，墨辭心裏越發難過愧疚了。
隨即，他摟著月淺璃的腰肢，嘟囔道：“以後，這些瑣事都交給我，這樣，你就有時間每天都想我，隻用想我，不停地想我，從早想到晚。”
月淺璃：“……”
那她不就成個癡兒了嗎？
“你是要把我雕成望夫石，供在那？”
墨辭嗤笑出聲：“嗯……若能天天被璃兒這樣望著，我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你本來就是冥帝，別開這種玩笑了。”月淺璃丟給他一記白眼。
鬼都歸他管，他可不風流嗎？
墨辭：“……”
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倏地，月淺璃抬眸，視線突然落在他纏著繃帶的手掌上，不由得問道：“你手怎麼了，受傷了？”
墨辭漫不經心道：“適才給我家璃兒煎藥時，不小心燙的，無礙。”
“燙的？”
“嗯……”說罷，墨辭將床邊的湯藥端了過來，“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來，把這藥喝了。”
“我傷勢都痊愈了，就不用喝藥了吧。”月淺璃委婉拒絕道。
“嗯……不行，要喝的。”
“可是……”
“這藥並非療傷藥。”墨辭用湯匙攪拌著湯碗，柔聲道，“是為你穩固靈力的。”
“穩固靈力？”
“嗯。”他點了點頭，“尋常修煉者，哪怕隻擁有一團天火，也很難完全駕馭，你如今已有五個天火，若不穩固靈力，不僅無法完全發揮天火的力量，沒準有一日，還會受其反噬。”
凡事，都是盛極必衰。
見她不說話，墨辭的聲音軟了幾分：“看在人家為了煎這藥，把手都燙傷了的份上，你就勉為其難喝了它吧。”
“來，我喂你。”
話落，湯匙已送至她唇邊，望著他彎彎帶笑的桃花眼，月淺璃也不忍心再拒絕，便張開唇，微甜的湯藥沒入舌尖。
“怎麼是甜的？”她好奇問道。
而且，她竟嚐不出，這湯藥裏究竟放了哪些藥材。
“嗯……既然是甜的，那你就多喝點。”蘇蘇的聲音，幾分甜，幾分寵溺。
不過，璃兒不說他還真不知道，他的神獸精血是甜的。
……
夜晚的冥王宮，幽靜淒涼，連空氣中，都透著詭譎的氣息。
轉瞬，墨辭身處一片荒蕪之境，滿地都是鮮血、屍體，鬼霧繚繞。
背後，傳來一道黯淡的女聲：“墨辭，救我！”
這是……璃兒的聲音？
“璃兒。”
他轉過身，便看見一襲白裙被染得渾身鮮血，在他跟前，仰身墜入了身後的斷崖。
“璃兒，不要！”
他拚命追上去，卻似有萬千道荊棘，纏繞著他的四肢，拚命阻隔他的步伐。
鋒銳的利刺，刺入他皮肉，錐心剜骨、鮮血淋漓，他半分也顧及不上，衝至斷崖邊，緊緊拉住了月淺璃的小手。
此刻，她全身懸空、滿目瘡痍，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
“璃兒，別鬆手，別怕，我救你上來。”
他使出渾身解數，想將她拉上來，卻越來越力不從心。
身後的荊棘、藤蔓越來越盛，纏得越來越緊，攀升到他胸膛、脖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顫抖的指骨，依舊緊緊拉著她的小手。
“九歌。”四目相對，月淺璃眸色平靜如水，似是萬念成空，“鬆手吧。”
“不，不……”
“鬆開我，你就解脫了，我也解脫了。”她的聲音，空靈中夾雜著絕望。
“不要，璃兒不要……”他死死攥著，倉皇失措道，“我救你上來，我馬上就能救你上來了，你抓緊我，不要動……”
“九歌。”月淺璃打斷了他的話，“我累了，你也累了，這一切荒唐蹉跎，該結束了。”
話落，她唇角微揚，勾起一抹苦澀、黯然的笑意，轉而主動鬆開了墨辭的手。
“不要，不要！”
墨辭眼看著，她的身形從斷崖墜落下去，想去追，身後的藤蔓越纏越緊。
他進不得，退不得。
痛不欲生！
“璃兒，璃兒！”
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劃破天際。
“璃兒，璃兒……”
倏地，墨辭恍然睜開眼，恍然回神，腦海中依舊是那片血淋淋。
“墨辭。”
一隻溫熱的小手探過來，輕輕抱住了他，才將他的思緒拉回些許。
“璃兒……”墨辭悵然若失，反握住她的小手，覺察到她真切的體溫，才平靜了些許。
原來是夢魘。
還好，隻是夢魘。
手指觸碰，月淺璃頓時隻覺一陣冰涼，他手掌微微顫抖著，掌心還出了些許冷汗。
“夢魘了？”她低聲問道。
“嗯。”墨辭雙目輕闔，不敢再去回想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沒事了。”
“墨辭，你心神不寧，我去點一支安神香。”說罷，她剛起身，卻被墨辭一把拉住。
“別走……”
墨辭一把將她拉近過來，月淺璃順勢跌入他胸膛，壓在他身上。
肌膚相近，溫熱流轉，連他強有力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墨辭輕摟著她，略帶磁性的聲音響起：“你在這，我心神便平靜了。”
隻要她在，就是歲月靜好。
“好。”
月淺璃便不再推脫，靠在他胸膛上：“其實我很好奇，你百世曆劫，都經曆過一些什麼，如果你肯說，我想聽聽。”
不知為何，此次曆劫回來，她覺得墨辭發生了些細微的變化。
變得，較從前更加患得患失了。
墨辭淡漠一笑：“每次曆劫結束，在我腦海中所能留下的記憶，不過十之一二，久而久之，便更加糊塗了。”
“那你都記著些什麼？”她問。
“記得最後，他們都死了。”明明是波瀾不驚的語氣，聽起來卻有些絕望。
最後，所有人都不在了。
無論榮華富貴、喜樂熱鬧，到了最後，都隻剩下孤苦一人。
這才突然發現，自己所在意、珍視的一切，不過是浮萍於世，虛無縹緲罷了。
得失，都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