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淩曦意味深長地看了廖學士一眼,並不多言。但她這般輕輕放下的態度,反倒是叫人心頭哽得發痛。
廖學士想要出言回擊,但看淩曦已經轉過頭去,他隻能不甘心地把話咽了回去。
彼時侍從上前主動詢問兩人,“按照懷古先生的規矩,每次可選兩人對試,答題更多者可入室內與先生麵談。淩大人和廖學士可願一試?”
廖學士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四張桌子,心中卻是有些猶豫。
懷古先生博古通今且性格不羈,這一次又是他重新出世之後的第一次亮相,隻怕所出的題目不會太容易。
就在他猶豫之際,淩曦已經站了出來。
“當然,在下今日前來本就是為了求見懷古先生。先生肯給機會,在下已經是感激不盡。”
廖學士聞言在旁冷嗤一聲,“淩大人還是太過年輕了,不知曉懷古先生的能耐。別以為你當初考中了榜眼,就一定能答得上先生的提問。況且你今日代表的還是太子殿下,若是一錯再錯,丟的可是太子的臉麵。”
“廖學士這是怕輸給在下?”
“我怕?”廖學士誇張地哈哈大笑了兩聲,伸手點了點她,“本官入仕時,你還是個吃奶的娃兒呢,居然也敢口出狂言。”
淩曦聳了聳肩,“既然廖學士資深望重,那就您先請吧。”
“……”
等到對方話音落下,廖學士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被繞了進去。可身後這麼多學子們都看著,他自然沒有認慫的道理。
“好,請先生出題。”
侍從來到第一張桌子前,把早就備下的題目展開。
“請兩位分別回答,如今京都的米價幾何、油價幾何、肉價幾何?”
“???”
廖學士原本信心滿滿,但在聽到這話後卻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你說什麼?”
他揉了揉耳朵,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僅廖學士感到奇怪,在場的學子們也是一頭霧水。
“這是什麼問題?”
“會不會是搞錯了?”
“對,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懷沽先生當代大儒,放著四書五經的不問,怎麼會問這種市井婦人才會關心的事情。”
在眾人質疑聲中,一道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從緊閉大堂內傳出。
“爾等為何寒窗苦讀?”
聽到這聲音,騷動的人群頓時興奮起來。
“快聽,是懷沽先生在問話!”
有膽子大的學子已經抓住機會站了出來。
“回先生的話,吾等苦讀聖賢書,自然是為了知禮數,明事理。”
“然後呢?”
“然後?”搶著答話的學子愣住,想了想猶豫道,“自然是參加科舉,入仕為官,實現一腔抱負!”
堂內再次傳出聲音,“人人都想做官,無非是覺得做官有權有勢,從此便能過上人上人的奢靡生活。
就算是當初懷著赤城熱血入仕的人,在這染缸一般的官場混跡久了之後,也被染黑了一顆心。當初發過的那些要為百姓謀福祉的誓言,也都隨著歲月被掩埋在紙醉金迷之下。”
說到這懷沽先生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是在給門外這些人一些時間消化。
“口口聲聲說著要為百姓做主,卻連最基礎的糧價都不清楚,如何讓人相信你們的抱負有幾分真心。”
“……”
短暫的沉默之後,現場爆發出足以掀翻屋頂的熱議浪潮。
“先生此話有理啊!”
“我等讀書原本就是為了造福百姓,卻眼高手低隻想著看書本中的知識,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走近百姓,才能知道百姓需要的是什麼。待到吾等以後入仕以後,方有資格做個好官。”
“懷沽先生用心良苦,提出的每一個問題都滿懷深意。”淩曦一邊拍著馬屁,一邊將寫好答案的紙遞給侍從,“這在下的回答,煩請交由先生過目。”
廖學士恍然回神,這才驚覺淩曦已經作答完畢。
“你答上了!?”
淩曦笑得和善,“當然,在下可是心係百姓的好官。怎麼,難道廖學士連這種問題都答不上來?”
“……”
此時廖學士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薄汗,早知懷沽先生會用這種古怪的問題刁難自己,他就把這糟心的差事讓給其他想要巴結二皇子的人了。
忍耐著周遭學子們如炬的視線,廖學士隻能硬著頭皮寫下了答案。
緊接著侍從將兩份答案當眾展示出來。
廖學士心中一驚,下意識伸手想要阻攔。
“等等!不是說交給先生評判嗎?”
侍從卻道:“在下從未這麼說過。按照規矩,所有答題者的答案都將現場公示。”
廖學士噎了半天,才回想起來之前說要把答案送給懷沽先生過目的人是淩曦。侍從可從來沒這麼說過。
就在他還沉浸在又上了淩曦的當時,學子們已經圍繞著公示的答案展開了熱議。
“這淩大人寫的倒還是靠譜,廖學士的答案未免也太誇張了。”
“是啊,就算不知道具體的糧價,但也不至於一斤肉賣好幾兩吧?”
看著以兩做單位結算的答案,學子們都像看傻子一樣望著廖學士。
淩曦在旁瞧了甚是愉悅地勾起唇角,“廖學士出身世家大族,就如同這天上皎月一樣,不接地氣。”
廖學士此刻也反應過來,自己的答案出了大問題。但想要遮掩已經來不及,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本官乃是翰林院學士,每日天不亮就開始修書,如何會有機會去市井了解糧價。這一題失利也在情理之中,你休要幸災樂禍。”他不滿地瞪著淩曦,“指不定下一題便需引經據典,你也未必答得上來。”
淩曦但笑不語,隻是衝侍從頷首。
“請問下一題。”
“下一題,煩請二位在京都城的輿圖上標注出書坊的分布。”
“書坊的分布圖?”廖學士聞言再次呆住,“這又是為何?”
淩曦已經開始動筆,她剛才是在大理寺做七品司直的時候,就經常與朱捕頭一起外出辦事,對京都城的輿圖可謂是了如指掌。更何況她喜歡讀書,來了京都城後隻要有空,便會尋著書坊一家一家地探訪,倒是淘到了不少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