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貴人懷的是雙生子,以及她憑借此事晉封了貴人一事迅速在宮內傳開。
這日楊院判照例來聽韻殿請平安脈,白美人尋了個借口譴退宮人,留下對方私下問話。
“楊院判,本宮懷了雙生子的事情,王爺可知曉了?”
楊院判挑了下眉頭,壓低聲音道:“微臣正要提醒娘娘這件事。”
“怎麼?”
“娘娘不會以為,你真的懷了雙生子吧?”
此話一出,白貴人立刻坐直了身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本宮懷的不是雙生子?可那日當著太後和皇上的麵,你分明是這麼說的!”
楊院判不徐不疾地反問道:“娘娘在入宮之前便已有了身孕,微臣是受王爺囑托,才想盡辦法替您遮掩此事。那日若非這麼說,太後和婉妃又怎麼會打消疑慮?皇上又怎麼會因此加封您的位份呢?”
“……”
白貴人被他一番話說得麵皮漲紅,她的真實身份並非榮親王妃的侍女,而是榮親王精挑細選的瘦馬。
在入宮之前,她便已經委身了榮親王,並且在確保剛剛懷上身孕的時候隨榮親王妃入宮,想法子勾引了皇帝。
皇帝被她獨特的風情吸引,甚至沒來得及正式替她擬定封號就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飯。之後自然也沒機會發現其中端倪。
白貴人抿著唇瓣兀自生了一會兒氣,發現楊院判並不理會自己,便又追問道。
“那你這麼撒謊,等我生產的時候還不是照樣會露餡兒。”
“這一點娘娘不用擔心,微臣已經稟告了榮親王。待到您生產之時,王爺自會想法子再送一個孩子入宮。”
眼瞧著白貴人還有些不情願的樣子,楊院判隻能沉聲叮囑道。
“眼下太後與婉妃已經對您起了疑心,娘娘若是不想壞了王爺的大計,還是小心些好。這也是王爺的意思。”
剛送走楊院判,就有宮女送來安胎藥。結果白貴人隻嚐了一口,就以燙了嘴為由重重責罰了這名宮女。
聽著宮女受罰時淒慘的叫聲,聽韻殿內人人自危。待到聽聞對方都快被打死了,白貴人這才挺著肚子踱步來到院中。
“你們都給本宮聽好了,本宮現在肚子裏懷的可是皇上的龍子,而且還是一胎雙生。你們伺候本宮的時候最好精心一些,否則就算是本宮寬宏大量,皇上也不會放過你們!”
訓完了話,白貴人這心裏總算是舒坦了些。她瞧著天色尚且還早,便帶著宮人去禦花園轉上一圈。
誰知剛抵達沒多久,竟是與婉妃狹路相逢。
婉妃停下腳步,身邊伺候的宮女素兒低聲道了一句不好。
“她怎麼也來了?”
白貴人也沒想到能和婉妃巧遇,勉強扯出了一抹微笑上前見禮。
“嬪妾給婉妃娘娘請安。”
婉妃連忙虛扶了一把,“白貴人不必多禮,你身子重,快起來吧。”
白貴人本就不想給別人行禮,尤其是對婉妃低頭。見婉妃這麼說,便不客氣地站直了身子。
“多謝娘娘體恤。皇上常與嬪妾說,婉妃娘娘最是溫柔大度,從不苛待宮中妃嬪與其他下人。”
這原本是拍馬屁的話,但從白貴人的嘴裏說出來卻總能聽出一絲炫耀。
畢竟自從她入宮之後,皇帝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她的聽韻殿。上一回去婉妃的鍾乾宮,還是受了太後的意,但至少也有快兩個月了。
素兒聞言當即皺起了眉頭,她正好出聲嗬斥,卻被婉妃搶了先。
“今日天氣不錯,白貴人懷著身孕,的確應該適當出來走走。隻是時辰不早了,本宮該回去了,白貴人請自便。”
作為宮裏的老人,婉妃也不是傻子。
知道白貴人現在因為肚子裏的龍胎而深得聖寵,此地又不是太後的從陽宮。她惹不起躲得起,萬萬不想和對方有什麼牽扯。
瞧著婉妃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白貴人得意地哼笑出聲。
“妃位又怎麼樣?本宮現在懷的可是皇上的龍子,她還不是照樣得避我風頭。”
隨行伺候的宮女小心翼翼地附和道:“娘娘所言甚是!婉妃娘娘當年也不過隻生了一位三皇子,如今您這肚子裏懷的可是雙胎。光是從數量上來算,您就壓了婉妃一頭。”
這話原本是想安撫白貴人,沒想到卻拍在了馬腿上。
白貴人聯想起之前楊院判說的那些話,忍不住怒火攻心。
“當初若非她多嘴,太後也不會起疑心!”
她先是惡狠狠地瞪了身邊的宮女一眼,隨後從對方手裏搶過了手絹。
“婉妃娘娘請留步。”
婉妃剛走到台階處,就聽到嬌弱如同黃鸝一般的呼喚聲。她蹙眉停下腳步,優雅轉身。
“白貴人還有什麼事嗎?”
白貴人笑意吟吟地追上來,“嬪妾在娘娘方才站過的地方見到了這枚絲巾,想著會不會是娘娘遺失的,便想著給你送來瞧瞧。”
隻是當她把東西拿出來的時候,卻遭到了素兒的嘲諷。
“白貴人莫不是在說笑話,這手絹的材質如此粗糙,一看就是宮中下人才會使用的汗巾子,怎麼會是我們娘娘的東西。
看來白貴人入宮的時間還是太短了,沒見過真正的好物件。”
白貴人心裏原本就窩著火,此刻再被素兒羞辱兩句,更是一腔的怨氣都湧上心頭。
“素兒,不得無禮。”婉妃瞥了自家宮女一眼,但態度卻是不鹹不淡,“白貴人有心了,不過這手絹的確不是本宮之物,怕是其他宮人路過時不巧落下的。”
婉妃解釋完之後又要想走,白貴人卻不許她這麼輕易離開。
“娘娘稍等,您的裙子上沾了髒東西,讓嬪妾替你把它踩下來。”
就在說話的同時,她一腳踩在婉妃的裙擺上。而對方又恰好走下台階,一時間重心不穩直接往下栽去。
就在白美人以為婉妃會因此摔成狗吃屎的時候,卻見對方以極為高難度的姿態扭轉身軀,反手抓住了自己的前襟。
變故發生得太快,瞬息之間兩人就滾作一團摔下了台階。
“娘娘!”
“娘娘!”
雙方的隨從們都是驚叫連連,一窩蜂地衝上去各自維護自家主子。
白美人的肚子實際上已經有五個多月,從台階上滾下來的時候肚子與地麵磕碰了好幾下,等好不容易落在了平地之後,隻覺得一股子鑽心的疼痛襲來。
“啊,我,我的肚子,好痛……”
宮女已經嚇得麵無血色了,此刻再看到白貴人裙擺下竟然湧出一汩汩的鮮血,更是兩眼一翻,好懸沒暈過去。
“不好了,白貴人小產了!”
“來人啊,快叫楊院判來救命!”
皇帝接到通稟的時候正在與大臣們議政,等他丟下手頭事情匆匆趕回聽韻殿的時候,白貴人腹中的孩兒已經落了地。
“少淼,少淼如何了?”
他剛一進門就嚷嚷著白貴人的閨名,甚至不顧宮女們的阻攔直接徑直闖進了內殿。然而隨之撲麵而來的血腥氣卻讓他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這,這是怎麼回事?”
負責伺候的宮女上前回話道:“啟稟皇上,娘娘摔下台階不慎小產。奴婢等人正按照楊院判的吩咐替娘娘清理身子。”
皇帝聞言隻覺得胸口一陣絞痛,“你說什麼?孩子沒了!?”
宮女戰戰兢兢地跪著不敢說話,反倒是已經清醒過來的白貴人開始嚶嚶哭泣。
“皇,皇上!”
皇帝聽到她的哭聲方如夢初醒,三兩步衝到床邊探望。
“少淼,你沒事吧?告訴朕,哪裏痛?”
白貴人頭一遭懷孕就意外小產,此刻正遭受著錐心刺骨的折磨。她又痛又恨,搭在皇帝手腕上的指甲猛烈收縮,差點沒把皮給摳下來。
皇帝輕嘶了一聲,本想直接把手抽回來。但看著白貴人此刻慘白的臉色和被汗水浸濕的發絲,又有些於心不忍。
“皇上,臣妾被小人所害,痛失了與您的兩個孩兒,您可千萬要替臣妾做主啊!”
“你放心,此事不用你說,朕也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倒是你,眼下最要緊的是養好身體,千萬別落下了病根兒。”
靠得越近,刺鼻的血腥氣就越是令人作嘔。皇帝錦衣玉食慣了,此刻在這內殿之中多待一會兒,都覺得要窒息。
“你先好好養著,朕立刻就去查這件事!”
“皇上,皇上!”
眼看著皇帝怒氣衝衝地轉身而走,白貴人極力地伸手挽留,卻是力不從心。
從聽韻殿出來,皇帝先是重重喘了幾口氣方得平靜。恰好楊院判帶著剛熬出來的湯藥過來,兩人在院子裏相遇。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皇帝回過神,眉頭下意識擰緊。
“楊院判,朕命令你竭力為白貴人調理身體,務必不能讓她留下病根。”
“是,微臣遵命。隻是白貴人首次懷孕就因外力撞擊而導致小產,身體必然會損傷嚴重。”
皇帝噎住,隻覺得剛才那種心疼的感覺又回來了。
“總之你隻管看病,用再貴的藥材都無所謂!”
剛交代了兩句,就見徐朔神色匆匆地趕來。
“啟稟皇上,太後娘娘那邊傳來消息,說婉妃娘娘不好了,請您去鍾乾宮一趟。”
想到白貴人腹中的雙生子就是因為婉妃才沒的,皇帝就一肚子的火氣。
“好!朕正要找她算賬呢!”
……
……
婉妃正躺在床上與太後說話,就聽到宮人稟報皇帝駕到。
她還沒來得及坐起身子,帶著滔天怒火的責罵聲卻率先傳了進來。
“婉妃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推身懷有孕的白貴人下台階,還害她小產失去了孩子!朕怕不是之前對你太過信任,才讓你不知好歹!”
可就在皇帝掀開內殿的珠簾時,迎上的卻是太後陰沉的視線。
“皇帝連事情的起因經過都沒調查清楚,就迫不及待地問責婉妃,莫不是那白貴人故意用苦肉計迷惑皇帝!?”
“母後?”
對上同樣怒氣滿滿的太後,皇帝的氣勢總算是稍減了些。但對於婉妃的責備卻是一點兒沒少。
“母後,朕剛才是從聽韻殿而來,白貴人腹中的孩子已經沒了,那可是雙生子啊!而且楊院判也說了,白貴人第一次懷孕就小產,怕是身子會因此大虧!”
“可笑!”太後強勢地將話頂了回去,“哪個女人小產了身子不會虧空?就她白貴人最是精貴不成?”
皇帝蹙眉,“但這次是婉妃害得白貴人落胎,母後不能因為婉妃是您娘家侄女就偏幫她說話。”
“哀家在皇帝心中就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之人嗎?”
太後一陣惱怒,氣得眼角的皺紋都出來了。
“來人,將素兒等人帶上來。”
宮女素兒很快進殿,一看到皇帝就跪下喊冤。
“皇上,皇上您這次可千萬要替咱們娘娘做主啊!
今日在禦花園裏巧遇白貴人,我們娘娘一直都是禮遇有加。反倒是白貴人仗著自己身懷有孕出言不遜,甚至趁著咱們娘娘下台階地時候故意踩她的裙擺。
我們娘娘絲毫沒料到白貴人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害人,在墜落的同時下意識抓住了對方的身子。這才導致兩人一同摔下台階!”
皇帝還是頭一遭聽聞這個版本,驚得雙眸滾圓。
“此話可當真?”
“奴婢敢對天發誓,若是撒謊必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太後也適時開口道:“哀家已經派人去查了,當時恰好有其他宮殿的宮人路過,同樣看到了白貴人與婉妃起衝突,以及將她推下台階的過程。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嚴加審問。”
說著又有幾名宮女太監被帶了上來。依照他們的證詞,的確都是白貴人動手在先。
聽完這些人的陳述,皇帝剛才進殿時的怒火已經消散了一半,但他還是心有不甘。
“不管如何,白貴人肚子裏還懷著孩子。那是朕的骨肉,也是您的親孫子啊。”
太後聞言卻再次發出冷笑,“白貴人懷的孩子是龍胎,難道別的妃嬪懷的就不是龍胎了不成?”
“母後此話何意了?”
太後伸手指向床榻上躺著的婉妃,語氣嚴厲道:“皇上可知,婉妃也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