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後，天氣開始逐漸轉涼。
這日在從陽宮中，婉妃陪著太後說話。
“皇後在宮中禮佛也有三月了，皇上昨日發話，說從明日起便不必再繼續祈福。”
太後啜了口熱茶，“皇後倒是熬出頭了，隻怕等她空閑下來又要來尋你的麻煩。還有那個新晉的白美人，肚子也大起來了。
她倒是個好命的，皇後禮佛不便侍寢，你又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自從懷孕之後便一直享得皇上獨寵，倒是讓後宮的妃嬪們眼紅了許久。”
婉妃想起那白美人令人驚豔的容貌，難免也有些心梗。
“後宮已經有兩三年無所出了，白美人長得好，肚子又爭氣，皇上自然要偏愛一些。”
“哼，皇帝也真是，就算再喜歡這白美人，也不能冷落了其他妃嬪。明明知曉你辛苦幫著皇後協理六宮，也沒說多去你的鍾乾宮坐坐。”
知道太後是在為自己鳴不平，婉妃便淡淡笑了笑。
“嬪妾年老色衰，皇上怕是早就瞧得膩煩了。”
太後伸手點了點婉妃，歎氣道：“你啊，就是性子太軟了。
想想以前的璃貴妃，即便是和皇後對上也是絕不忍讓，反倒是讓人不敢小覷。如今這白美人也是，仗著自己懷有身孕就矯揉造作的，纏得皇帝一直守著她。”
太後越說越覺得生氣，直接將楚嬤嬤叫到跟前。
“你且去聽韻殿走一趟，讓那白美人到從陽宮來陪哀家用午膳。”
誰知楚嬤嬤把話帶到的時候，發現皇上居然也在。
“母後怎麼突然想起來要見白美人？”
楚嬤嬤自然不會說是太後想要敲打白美人，隻能編了個借口。
“皇上有所不知，太後娘娘念及白美人懷孕辛苦且食欲不振，很是擔心。特意命小廚房備了些好消化的膳食，請白美人過去用膳呢。”
皇帝得知是太後在關心白美人，這才展顏道謝。
“勞煩母後費心了。”
誰知白美人卻是略顯心虛，捂著胸口撒嬌道：“多謝太後娘娘關懷，隻是不巧，臣妾聽聞皇上要來聽韻殿，便提前讓宮人備好了膳食。”
楚嬤嬤依舊笑得溫和，隻是笑意卻不達眼底。
“太後娘娘一番好心，白美人莫要辜負了才是。況且聽韻殿的膳食如何能與從陽宮相比？”
她說著還特意向皇帝解釋，“太後娘娘怕白美人在外行走動了胎氣，還特意遣人帶了轎輦過來。白美人位份不高，卻能得太後如此看重，也是好福氣呢。”
宮中等級森嚴，隻有高位的妃嬪們才有資格坐轎輦。太後如此抬舉白美人，倒是讓皇帝都挑不出錯處。
“母後思慮周全，既然如此，那朕便與白美人一道去給母後請安。”
見皇帝都這麼說了，白美人也是不好拒絕。
她在入宮之前就已經聽榮親王詳細介紹過了這宮裏的情形，知曉太後支持的是母族所出的婉妃，便一直對其敬而遠之。
況且她入宮的目的便是要替皇後爭寵，與太後和婉妃天然便是敵對的關係。
來到從陽宮，白美人剛要跪下行禮，卻被皇帝攔住。
“你現在身子重，就不必逞能行這種大禮了。母後仁慈，想來也不會介意這些。”
太後挑眉瞧著皇帝維護白美人，心中冷笑連連，麵上卻是笑得一團和氣。
“皇帝說得對，一切都以皇家子嗣為重。待到你瓜熟蒂落，再把欠的這些虛禮補上就是了。”
白美人隻當沒聽懂太後的敲打，裝出一副害羞的模樣躲在皇帝身邊。
太後瞧不上她這副上不得台麵的樣子，奈何皇帝卻很是享受她全心全意依賴著自己的感覺。不等太後賜座，皇帝就率先開了口。
“來，坐下吧。別站久了又要嚷嚷著腿疼了。”
白美人抿唇淺笑，抬手挽了挽耳邊的發絲。
“是，謝太後娘娘和皇上賜座。”
婉妃一直守在太後身邊，全程瞧著皇帝如此毫無底線地偏寵白美人，心中少不得還是有幾分驚怒。
她端詳著白美人的肚子，再一次感歎對方命好。可瞧著瞧著，婉妃突然蹙起了眉頭。
“若是沒記錯的話，白美人這是懷孕的第四個月了吧？這顯懷得真是明顯，瞧著倒像是有五六個月。”
白美人手裏正拿著一塊糕點，聞言直接失手將點心捏得粉碎，落在了裙衫上。她定了定心神，裝出一副單純無知的模樣。
“嬪妾也是頭一遭懷孕，不太懂這些東西。”
皇帝聞言也忍不住多看了她的肚子兩眼，“這肚子很大嗎？朕覺得還好吧，是不是婉妃看錯了？”
太後聞言也看了過來，她原本隻是下意識想要替婉妃撐腰，可等她視線落在白美人肚子上之後卻蹙眉頓了頓。
“是有些大了，尋常四個月的孕婦，不至於顯懷得如此明顯。”
太後追問白美人，“你別不是平日裏吃得太多了，才把胎兒養得過大。這樣可不行，以後生產的時候萬一生不出來，受罪的還是你。”
白美人聽得臉色發白，禁不住往皇帝身側靠了靠。
“嬪妾，嬪妾不知。”
皇帝以為她是被太後的話嚇到了，頓時就有些不高興。
“白美人孕期本就情緒不穩，母後做什麼說這些來嚇唬她。”
“哀家嚇唬她？”太後哼笑一聲，“哀家不過是心疼她腹中的孫子，才好言提醒一句。皇帝是男子，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從鬼門關走一遭。眼下不好生忌口調養著，日後萬一出了紕漏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婉妃也跟著幫腔道：“皇上莫要誤會了，太後娘娘也是關心白美人。您可還記得與臣妾同期進宮的孫貴人？當初她就是因為孕期的時候吃得太多，導致胎兒長得過快，最後就……”
婉妃沒有說完，但皇帝已經想起了那生不出孩子活活憋死的孫貴人。再側眸看白美人的肚子，他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既如此，那就讓太醫來看看。”
此話一出，白美人差點沒從椅子上彈起來。
“多謝皇上與太後娘娘關心，但嬪妾的胃口和懷孕之前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想來胎兒也是正常大小，頂多是羊水多了一些。”
太後聞言瞥了她一眼，“你腹中如今懷的可是龍胎，豈能大意。況且剛才你自己也說了是頭一遭懷孕，什麼都不懂，還是不要輕易斷言。”
皇帝也跟著頷首，“還是讓太醫來給你瞧瞧。”
眼看著搪塞不過，白美人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好，嬪妾都聽皇上的。隻是嬪妾的脈象一直都是交給太醫院的楊院判在診斷，他最是了解嬪妾的身體情況。”
“那就傳楊院判過來。”
不消片刻，楊院判就在眾人的期盼中到來。還沒等皇上和太後開口，白美人就緊張地搶說道。
“楊院判你快給我診診脈，婉妃娘娘說我這肚子大得不太尋常，可別是胎兒出了什麼問題。”
楊院判眯了眯眼，餘光在太後與皇帝之間轉了兩圈。
“娘娘不必緊張，您的脈象微臣每日都觀察著，胎兒絕不會出問題。”
太後不信，“既然如此，那為何白美人的肚子比同月份的其他孕婦瞧著要大些？”
“其實這件事，微臣也是這兩次給白美人診脈的時候才敢確認。”楊太醫說著突然朝著皇帝跪下，“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白美人此胎，應該是雙生子！”
“什麼！？”
皇帝驚得直接站起身來，就連身邊的白美人也瞪圓了雙眸。
“雙，雙生子？”
“正是，雙生子需得顯懷之後方能確定。微臣每日給白美人請平安脈，已經默默觀察了好幾個月。原本是想在下次請脈的時候再稟告皇上，沒想到皇上今日會主動問起。”
皇帝眼中精光迸發，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此話當真？你別是診錯了！”
“絕不會錯。”
白美人笑著拽住了皇帝的衣袖，年輕貌美的臉上洋溢著甜美的微笑。
“皇上，就算太醫院的其他人出錯，楊院判也絕不會錯。”
“對，楊院判醫術高明，又觀察了這麼久才下的定論，不會有錯。”
皇帝越說越是高興，甚至不顧當著太後與婉妃的麵摟住了白美人的腰身。
“好啊！真是太好了！朕就知道你是個有福氣的，沒想到直接為朕懷了一對雙生子。來人，傳朕的旨意，晉封白美人為白貴人，再把去年番邦進貢的那對玉如意賞去聽韻殿！”
“皇上！”
太後也忍耐不住站起身來，眼中卻是滿滿的反對之色。
“白美人入宮不到半年，且還沒到生產之時，不如等她順利誕下子嗣之後再晉封。”
白美人注意到太後的神色，轉著眼珠低下了頭。
“皇上，嬪妾也覺得太後娘娘說得對。嬪妾出身低微，能夠入宮伴君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如今雖然身懷有孕，但能不能順利生產尚未可知。”
皇帝一聽這話便不高興了，臉色迅速沉了下來。
“你是朕的女人，如今替朕懷著孩子，朕自然應該嘉獎你。”說著他又看向太後，“母後，您最是看中皇家子嗣。如今白貴人是宮中首位懷雙身子的妃嬪，想來定會比旁人更加辛苦。朕體恤她，還請母後也對白貴人多加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