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坐在皇帝身邊,沉著臉聽完了事情的經過。
“皇帝讓人請哀家過來,想來已經有了決斷。”
皇帝頷首,“此事必須嚴查到底。”
太後冷哼一聲,“相關宮人與檔案都被處理得幹幹淨淨,依哀家所見,璃貴妃就是心裏有鬼。”
皇帝又何嚐不是如此認為,但事關皇室子嗣,他就算要做出決斷也得有證據支撐。
太後思忖了許久,想的頭都有些疼了。
倒是貼身伺候的楚嬤嬤適時提醒道:“太後怎麼忘了,璃貴妃當年生產的時候,用的可是娘家送進宮來的接生婆。”
此話一出,太後瞬間抬起頭來。
“對,確有其事。若是沒記錯的話,當初璃貴妃生產前,朱府一共送了兩個人進宮。一個是接生婆,一個是璃貴妃的乳母。”
皇帝聞言立刻下令,“景煜,你親自走一趟,去把那兩個人給朕帶回來!”
“是。”
皇帝金口玉言,打了朱府一個措手不及。等景煜把人帶到的時候,對方還是一臉的懵怔惶恐。
乳母以為自己此番入宮能夠見到璃貴妃,誰知偏殿之中隻有太後與淩曦。
“老奴參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
看著跪在腳下的老婦人,太後不滿意地蹙眉。
“怎麼隻有她一人?”
景煜解釋,“微臣已經查證,當初的接生婆在伺候完璃貴妃生產後,出宮不久便落水而亡了。”
太後吸氣,強行將惱意壓下。
“如此,那便開始吧。”
淩曦踱步上前,居高臨下俯視著對方,光是強大的氣場就足以崩潰對方的心理防線。
“本官問你,當初你負責為璃貴妃接生的時候,可有發現什麼異常?”
話剛出口,乳母的額頭上就滲出了層層冷汗。
“沒,沒有。”
“你再仔細想想。”
乳母趕緊磕頭,“老奴不知大人為何有此一問,還請大人明示。”
淩曦提著衣擺蹲下身子,修長的手指挑起對方下巴。蒼老的麵容上已經布滿了皺紋,一雙眼睛中盛滿了惶恐不安。
“這裏是皇宮,坐在上位的是太後娘娘。本官既然如此發問,便是懷疑璃貴妃所生的大皇子血統不純。”
“冤枉啊!”乳母二話不說便開始哭嚎起來,“太後娘娘明鑒,咱們璃貴妃所生的大殿下可是皇上的親子無疑啊!到底是哪個挨天殺的造謠,要至我們大殿下於死地啊……”
“你也不必著急替璃貴妃喊冤,畢竟每多說錯一句話,都是欺君之罪的鐵證。”
“……”
乳母被淩曦嗆得差點咳嗽起來,淚水生硬地卡在眼眶中。
淩曦繼續說道:“璃貴妃因為戕害皇嗣,已經被皇上打入冷宮,如今皇上又已經懷疑大殿下的身份。
不管此事是否善了,他都是被皇帝質疑過血統的皇子,絕無繼承大統的可能。
朱家,已經完了。”
“!!!”
乳母猛地抬起頭來,驚慌失措地望著淩曦,嘴唇也止不住地哆嗦。
“朱,朱家……”
“今日景大人親自把你從朱府帶走,朱家肯定人心惶惶。等你再回去,他們勢必會追問你緣由。
這世間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朱府遲早會知曉皇上懷疑大殿下的事情。到時候即便是為了保險起見,你和你的兒孫都必死無疑。”
乳母捂著胸口跌坐在地上,好懸沒直接嚇暈過去。
淩曦打了幾棒子,又換了甜棗。
“不過隻要你現在如實招來,將功折罪的話,太後娘娘說不定能考慮護住你一家人的性命。”
乳母腦子嗡嗡作響,像是從鬼門關裏走了一遭。她先是竊喜地挺直了身子,但很快又頹喪地跌坐回去。
“那有什麼用,就算逃過死罪,主家都沒落了,我們這些當奴才的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太後及時開口,“哀家不僅可以免你們的死罪,還可以替你脫掉奴籍。”
淩曦對上太後的目光,微微頷首。
“你要考慮清楚了,就你當年做的那些事情,誅連九族都不為過。如今太後娘娘開恩,你還不快抓住機會。錯過這個村,當心小命不保。”
乳母瞠目結舌,忍不住趴在地上再三確認。
“當,當真能讓我們一家離開京都?”
太後垂眸,神色冷淡威嚴。
“絕無虛言。”
乳母咽了口唾沫,“好,我說,我都說出來。當年朱府讓我入宮伺候貴妃娘娘生產,便是想讓我幫忙隱瞞孩子早產一事。其實貴妃生產的時候,孩子已經足月,是朱府買通了太醫,篡改了脈象。”
景煜再三質問,“你確定?若是撒謊,本官便命人拔了你的舌頭。”
“老奴不敢撒謊,老奴所言句句都是實話!”
太後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皇帝可聽清了?”
話音落下沒多久,殿門開啟。皇帝沉著臉踱步而入,身後跟著心中竊喜的皇後,以及麵如死灰的璃貴妃等人。
璃貴妃剛一進殿,就迫不及待地衝到乳母麵前,瘋魔地掐住她的脖子怒吼。
“刁奴,你竟敢陷害本宮!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幹的?”
乳母被掐得差點沒斷氣,拚命掙紮起來。
“老奴,老奴沒撒謊!是你不守婦道,懷了不知哪個野男人的孩子,卻還冒充是龍種。皇上,老奴可以證明,貴妃在生產的前一日晚上還和那野男人悄悄在芷芙宮私會!”
“你住口,你這個瘋婦。”
眼看著兩人扭打地倒在地上,撕扯得衣衫淩亂,儀態全無,皇帝這才命人強行將她們分開。
此時大皇子整個人已經完全傻眼了,他以長子的身份為傲了這麼多年,沒想到一切竟都是假的。
他的母妃,居然偷人!
直到茶盞摔在腳邊炸開,大皇子這才驚得回神。
隻見皇帝氣急敗壞地指著璃貴妃,“好個朱家女,虧得朕寵愛你們母子這麼多年,卻不知你們竟敢偷龍換鳳,混淆皇室血脈。說,那個野男人到底是誰!?”
麵對皇帝的盛怒,璃貴妃卻漸漸冷靜下來。
“皇上,臣妾伺候您這麼多年,就算偶爾德行有失,那也是因為愛極了皇上,不想與他人分享罷了。您當真要相信這個老奴的胡言亂語,直接否定我們多年的感情嗎?別的不說,您看著霖瑜這張臉,竟也相信他不是您的兒子嗎?”
皇帝聞言,視線又落在大皇子的臉上。
“父皇!”
大皇子後知後覺地跪地磕頭,就算手掌被茶杯的瓷片割破了也無暇顧及。
“父皇明鑒,兒臣絕對是您的親生子啊!”
皇帝再次拿出寧貴妃生前的絕筆信,“人證物證俱在,爾等還想狡辯。璃貴妃,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出那野男人的身份,朕留你一具全屍。否則,不僅是你與這個賤種,還有朱府上下數百口人,朕都不會放過。”
璃貴妃聞言哭聲停滯,她先是愣怔地望著皇帝片刻,突然瘋魔似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想知道他的身份,你配嗎!?我就是偷人了,還給他生了個兒子。不僅我給他生了,皇後也給他生了。這後宮中好多妃嬪所生的子嗣都是他的種。皇室的血統早就不純了,哈哈哈……”
皇後突然被牽扯進來,氣惱地臉色漲紅。
“瘋了,真真是瘋了。來人,快堵住這個賤婦的嘴。”
然而不等侍衛上前,璃貴妃的嘴裏突然湧出大股的鮮血。
景煜瞳孔一縮,“糟了!”
他與淩曦緊急上前查看,卻還是晚了一步。璃貴妃當著眾人的麵不停地吐著血,瞪圓了眼睛倒了下去。
皇帝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怎麼了?”
淩曦替對方合上眼睛,保全了最後一分尊嚴。
“璃貴妃她,咬舌自盡了。”
後宮妃嬪沒有資格自戕,璃貴妃這一死不僅違反了宮規,更是顯得心虛理虧。
大皇子當晚就被軟禁,隔日大朝會上就以謀害寧貴妃為由貶黜為庶人,幹脆利落地退出了大位之爭。
至於血統一事,皇帝不提,景煜等人也全當不知道。
如此也算是保住了皇帝的顏麵。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朝堂動蕩了好一陣,就在人心惶惶之際,淩曦卻是被強製拘在府中養傷。
這日景煜下朝,便帶著新的補品前來淩府探視。
淩曦剛由芷柔伺候著換了藥,就見管事領著景煜從回廊徐徐走來。
“奴婢給景大人請安。”芷柔一見對方又來探望自家公子,就笑得見牙不見眼,“景大人來的正好,奴婢正要吩咐小廚房準備午膳,不如大人留下來將就用一些?”
景煜多看了這個機靈的小丫鬟一眼,順勢把禮品遞給對方。
“這是補血的食材,你一並加在湯水中燉了。”
“是。”
淩曦失笑,“你們倒是混得熟了,究竟誰才是青竹苑的主子?”
景煜見她精神不錯,也跟著勾了勾唇角。
“氣色好了許多。”
淩曦摸了摸臉上的軟肉,“每天都被拘著吃這吃那,可不得長肉?對了,今日上朝,那些個大臣可還有爭執?”
景煜正要開口,卻見蕭然大步而來,且臉色瞧著有些凝重。
“何事慌張?”
“啟稟景大人,許進不見了。”
淩曦聞言神色大變,“什麼時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