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已經將靈萱殿內有可能進出娘娘寢殿的宮人都關押在了偏殿當中,按照他們的供述,今日進出過寢殿的隻有寧妃娘娘身邊的三個貼身宮女。”
景煜剛說出第一句話,就招來了寧妃的反對。
“皇上,臣妾身邊的三個貼身宮女都是從娘家帶來的,少說在臣妾身邊伺候也有十幾年了,臣妾相信她們絕不會有問題。”
皇帝點了點頭,“別著急,朕又不是沒見過你宮裏的人,都是懂規矩的,想來也不至於做出這種賣主求榮的事。”
得了皇帝的讚同,寧妃先鬆了一口氣,至少不會被皇後拿住把柄,誣陷她是在自導自演。
景煜也不著急,順著查出的線索繼續說道。
“除了寧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外,還有一人有嫌疑。”
皇帝追問,“誰?”
“璃貴妃娘娘今日派人來靈萱殿送東西,據宮人交代,寧妃娘娘是在自己的寢殿裏見的對方。”
“不可能是貴妃姐姐。”
“簡直胡扯!”
寧妃與璃貴妃同時出口反駁,跳腳的模樣倒是如出一轍。
璃貴妃當即向皇帝解釋,“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與寧妃妹妹向來交好,時常派人送些東西過來也是再正常不過。”
寧妃也急著開口,“是啊,貴妃姐姐心疼我,派人送東西來也不是第一次了,絕不可能是貴妃姐姐害我。”
“你們兩人倒是姐妹情深,不過查案講究的是證據,既然景大人敢把這些線索說出來,就說明這是疑點。”皇後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也向皇帝微微福身,“臣妾雖然不懂查案,但卻知曉景大人不是信口雌黃之人,否則皇上也不會同意讓大理寺來辦此案。”
皇帝沉沉地“嗯”了一聲,衝璃貴妃與寧妃揮了揮手。
“景煜隻是提出這種可能性,又不是說一定是你們身邊的人幹的。你們先別慌,再聽聽後麵怎麼說。”
景煜同樣附和,“皇上聖明,微臣所言皆是根據線索而來,其中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娘娘見諒。”
璃貴妃和寧妃悄悄地交換了一記眼神,都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緊接著,淩曦也站了出來。
“啟稟皇上,根據微臣的查驗,已經可以確定那鏡子上的文字是用一種特殊的墨水寫上去的。”
“是什麼墨水?”
淩曦看了沈逸航一眼,後者將小小一粒果核連帶著些許紅色的皮肉呈上。
“便是這個。”
皇帝隔著老遠,蹙著眉頭伸長了脖子。
“這是什麼東西。”
“回皇上的話,根據果核推斷,這是櫻桃。”
“櫻桃?”
寧妃疑惑地踱步上前,親自查驗了一番。
“的確是櫻桃的果核,可這怎麼能做墨水呢?”
淩曦仔細解釋,“不是果核做墨水,而是有人用櫻桃汁做墨水,塗寫在銅鏡上麵。等到熱氣蒸騰時,其他部分會凝結起霧,而沾有汁水的部分則不會。不僅櫻桃汁水可以如此,其他水果也行。”
寧妃驚訝,“還有這等事。”
皇帝也覺得新奇,立刻下令道。
“試試看。”
“是。”
淩曦也不推辭,環視一圈,從殿內的果盤裏取了一顆桑葚捏碎,再將指尖的汁水塗抹在銅鏡表麵。之後便如一開始那般用熱氣熏蒸,果然塗過汁水的部分沒有起霧。
皇帝看得瞪圓了雙眸,“當真有此功效。”
皇後也踱步上前,將那果核拿在手中審視了一番。
“皇上請看,這是櫻桃核遠遠大過尋常的果核,應當是齊州送進宮的貢品。”
皇帝定睛一看,果真如此。
寧妃像是從這番話中找到了破綻,趕忙解釋道:“皇上明鑒,齊州的櫻桃向來產量極低,今年尤其如是。臣妾若是沒記錯,今年皇上您除了自留之外,隻賞賜給了皇後娘娘與太後。”
璃貴妃眯了眯眼,不著痕跡地與寧妃交換了眼神。
“皇上身邊的人管理何其嚴格,絕不可能有人動手腳。太後也已經許久不管後宮中事,一切事務都是由皇後娘娘打點。”
言外之意,這顆遺落在寧妃宮中的果核,定然是出自皇後宮中。
就連皇帝也心下生疑,有些不悅地看向皇後。
“你如何解釋?”
眼看著皇後深陷危機,好似半隻腳已經踏入了陷阱之中,但淩曦卻沒見她眼裏有多少慌亂,仿佛早就料到了對方會這麼說。
果然,皇後隻是委屈地垂下了眼眸,嗓音淡淡。
“皇上也覺得此事是臣妾所為嗎?如果臣妾真是幕後凶手,又豈敢有膽量讓大理寺的幾位大人入宮調查?”
不等皇帝開口,璃貴妃就率先引言怪氣道。
“想來娘娘是深知燈下黑的道理。主動坦誠自己有嫌疑,並不能代表就可以因此洗脫嫌疑。”
皇後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璃貴妃好厲害的嘴,皇上都還沒說什麼呢,你就先給本宮定罪了。”
“都住口。”皇帝不耐地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同時用眼神示意璃貴妃閉嘴,“皇後,你先解釋清楚。若是有證據,朕定不會冤枉了你。”
“多謝皇上體恤。關於這齊州櫻桃的事情,臣妾的確有話要說。
齊州今年少雨,所產的櫻桃也格外稀有。幸得皇上看重,整個後宮隻有臣妾與太後宮中得了賞賜。不過臣妾記得去年太後就說喜歡齊州的櫻桃,於是今年的分賞下來後,臣妾就下令讓內務府直接把櫻桃送去了從陽宮。”
皇後一邊說一邊向璃貴妃提出質問。
“本宮連這櫻桃都沒見過,又如何利用這東西謀害寧妃?倒是璃貴妃聖寵不倦,說不定有機會接觸到這難得的貢品。”
璃貴妃心中咯噔一跳,沒想到皇後居然把櫻桃送去了太後宮中。
她咬了咬牙,向皇帝撒嬌道:“皇上,就算皇後娘娘沒有接受賞賜,但她卻是後宮之主,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留下些貢品也不難。”
“嗬。”皇後冷嗤一聲,“璃貴妃要這麼說就未免有些強詞奪理了,貢品送入宮的時候可是要經過層層的封存。本宮當時讓人把櫻桃送去從陽宮的時候,可是親自交到了楚嬤嬤的手中。
楚嬤嬤伺候太後多年,難不成連貢品有沒有被動過都分不清?你信不過本宮,難道還信不過太後嗎?”
“臣妾說過了,皇後娘娘乃是後宮之主,若是真心想要做些什麼,旁人還敢阻攔?”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聲冷笑從殿外傳來。
“聽璃貴妃的意思,這是在懷疑哀家夥同皇後謀害皇帝和後宮妃嬪?”
聽得這熟悉的聲音,璃貴妃渾身的汗毛驟然炸開。
“太,太後娘娘?”
太後突然駕到,滿殿的人除了皇帝之外皆跪地請安。
“都這個時辰了,母後怎麼還沒就寢?”
太後攙扶住皇帝的胳膊坐下,冷冷瞪了璃貴妃一眼。
“後宮出來這麼大的事情,哀家又豈能不知?況且哀家若是不來,也不會知道原來璃貴妃把哀家也當做了嫌犯。”
“臣妾不敢!”
“哀家倒是覺得你敢得很。”
璃貴妃額頭滲出冷汗,趕緊向寧妃使眼色。
寧妃會意,淚眼婆娑地走到了太後跟前福身。
“太後息怒,今日之事涉及到當年臣妾意外小產,是臣妾任性求皇上做主追查。貴妃姐姐也是聽聞臣妾受了驚嚇才前來探望,沒想卻驚動了太後,是臣妾有罪。”
後宮中的女人哪個不是身經百戰過來的,說起當年的事情,太後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那你們查來查去,可有進展?”
皇帝指了指站著的景煜三人,“皇後提議,讓大理寺接手此事。”
太後順勢看向景煜,又意味深長地掃過他身邊的淩曦。
“查的如何?”
景煜如實把剛才的發現說了,並無偏頗。
太後沉吟片刻,“如此說來,有可能拿到這櫻桃的人,勢必是出自哀家和皇帝的身邊。
隻是哀家也想解釋一句,皇後讓內務府送來的那份櫻桃,至今還封存在冰庫中。至於哀家的那一份,因為太醫叮囑不可多食生涼的水果,所以每日都隻定量了一小碗。剩下的也是由楚嬤嬤放置冰庫存放。”
皇帝聞言趕緊道:“母後不必解釋這些,朕懷疑誰都不會懷疑母後。”
“還是說清楚的好,免得日後又有人拿此事作筏子翻舊賬。”
璃貴妃心中發苦,低垂著眼眸不敢吭聲。
反倒是皇後微微福禮,“母後,臣妾認為這次犯事的宮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寧妃的寢殿,就有能力混入其他宮妃的寢殿。無論是為了宮妃還是皇上的安全,臣妾都建議嚴查此事。”
“皇後言之有理,隻是這乃是後宮的事情,你身為後宮之主,全權處置了就是,何必讓朝臣介入。”
太後雖然同意追查真凶,但並不代表她願意看到景煜卷入後宮爭鬥,尤其是皇後與璃貴妃兩派的鬥法之中。
皇後自然也明白太後的用心,但她今日就是故意要把大理寺拉下水。
“既然是涉及到皇上的安危,臣妾以為還是應當慎重。況且這次的案情撲朔迷離,璃貴妃和寧妃又明示臣妾可能為幕後真凶。為了公平起見,還是應當交給大理寺來辦。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