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煜與淩宇堯對視一眼，淡淡回道：“正準備走，結果遇上了淩尚書，便留下寒暄了兩句。”
見景煜淺淺帶過，淩宇堯自然也不會主動把書房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說話間，傳旨的公公已經現身。他正要開口，卻在看到景煜的時候愣了一下。
“真是巧，沒想到景大人也在淩府。這倒是方便咱家，不用跑兩趟了。”
景煜敏銳地眯了眯眼，“皇上也有旨意給本官？”
“正是。”
公公清了清嗓子，“奉皇上口諭，請大理寺卿景煜、少卿沈逸航、寺正淩曦即刻入宮。”
竟是一口氣把大理寺內掌權的人都叫了去，看來發生的事情不小。
“臣遵旨。”
淩曦與景煜恭敬回應，管家見狀已經靈醒地退下去叫人準備車馬。
起身之後，景煜踱步來到公公身邊。
“敢問公公，宮裏可是出了什麼事情，本官這裏可需要做什麼準備？”
公公看了景煜一眼，壓低聲音提醒道：“皇上今晚原本是宿在寧妃娘娘宮中的，隻是中途出了些詭異之事，讓皇上和娘娘都受了驚。後來調查發現那詭異之事乃是人為，皇上盛怒，這才下令請大理寺的各位大人入宮調查清楚。”
景煜聞言當即皺起了眉頭，宮中的女人為了爭寵，常常會使出些非常手段。但這些事情通常都是由一宮之主的皇後處置，能夠讓皇上氣惱地選外臣入宮調查，可見事情的嚴峻。
“皇後娘娘那邊……”
公公唇角勾出極淺的弧度，“不愧是景大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既然您問起，咱家也不敢隱瞞。請大理寺入宮斷案便是皇後娘娘提起的，且此事牽連甚廣，大人處置的時候須得當心了。”
“多謝。”
景煜點頭致意，兩人都是常在皇帝麵前走動的人，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不介意互相幫行個方便。
這時管家前來稟報，說馬車已經備好了。
淩曦向父親告辭，淩宇堯拍了拍她的肩膀沒說什麼，反倒是看了景煜一眼。
“曦兒鮮少入宮，還請景大人多加提點。”
“淩尚書放心。”
聽到兩人的對話，淩曦視線在他們之間轉了一圈，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皇宮。
淩府的馬車剛抵達沒多久，就看到沈府的馬車緊隨其後停下。
“景大人，淩兄，你們怎麼一起過來的呀？”
沈逸航跳下來，扶了把頭頂的帽子，儼然也是急匆匆從府裏趕來的。
景煜避而不答，催促道：“走吧，別讓皇上等急了。”
三人以為皇上會在禦書房或者別的什麼宮殿召見自己，沒想到卻是在寧妃娘娘的靈萱殿。
更讓大家驚訝的是，等著他們的人除了帝後之外還有聖眷不衰的璃貴妃，反倒是宮殿的主人寧妃不見蹤影。
依次見禮之後，皇帝直接說明意圖。
“這麼晚了叫你們三個入宮，是因為有人在朕的後宮裝神弄鬼。來人，把東西帶上來。”
皇帝下令，立刻就有宮人抬著一麵銅鏡上前。
淩曦淺淺看了一眼，銅鏡高大精美，周邊還鑲嵌著寶石，卻瞧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景煜問出了她心中的疑惑，皇帝也不答，隻對宮人使了個眼色。
一盆盆熱水端上來，充沛的熱氣蒸騰而上，很快在宮殿中彌漫。隻見那個平平無奇的銅鏡在熱氣的熏烤下漸漸浮現出四個大字。
“母妃，救我！”
“這！”
沈逸航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銅鏡前站定。
“怎麼會這樣？”
皇帝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這便是奸人的手段！”
坐在旁邊的璃貴妃順勢站起身來，憤憤不平地開口道。
“不瞞景大人，這銅鏡原本是放置在寧妃寢宮內的，能夠知曉皇上今晚留宿靈萱殿，且能把手伸這麼長的人，必定位高權重。”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不著痕跡地瞥了皇後一眼，暗示的意味十分明顯。
“寧妃沐浴時看到這銅鏡上的字，當即就嚇得暈倒了，到現在還沒緩過來。皇上也因此受到了驚嚇，剛剛王太醫才給皇上診了脈。”
淩曦心下一動，原來是關係到聖體安康，難怪皇帝這麼生氣。而且銅鏡擺在寢殿當中，她都能想象皇帝抱著愛妃卿卿我我的時候，突然看到這些東西會受到多大的衝擊。
景煜隻當是聽不出璃貴妃的言外之意，“皇上是想讓微臣揪出使壞的宮人？”
“若無人指使，小小的宮人豈敢這般大膽。既然要查，自然該把幕後主使抓出來。”
一道陌生的嗓音響起，淩曦尋聲回眸，便瞧見一位三十餘歲的美貌婦人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自內殿走來。
此人正是案件的中心人物，寧妃。
皇帝看到她立刻起身，“不是說需要好好休息嗎，怎得就下床走動了。”
璃貴妃也主動迎上前，牽住了婦人的手。
“妹妹可好些了？”
“勞煩貴妃姐姐擔心了，妹妹已經好多了。隻是想起那銅鏡上的字，就心酸地無法入睡。”
她這麼一說，璃貴妃立刻跟著歎氣。
“要本宮說，這背後的始作俑者身份定不簡單，技能操縱宮人在你寢殿裏動手腳，還敢拿你當年你意外小產之事做文章。若是放任不管，下一次指不定就敢在你的飯菜裏投毒了。”
寧妃提著裙擺順勢跪下，眼淚撲簌往下掉。
“還請皇上替臣妾做主！”
皇帝被嚇得不輕，本就惱火，此刻再加上璃貴妃與寧妃的拱火，更是怒不可遏。
“放肆，簡直太放肆了！皇後，這後宮中出了這等事情。你作為一宮之主，如何向朕交代？”
皇後不徐不疾地起身，恭順地福身請罪。
“是臣妾失職，才讓奸人鑽了空子。臣妾同意璃貴妃的說法，指使奸人這麼做的幕後主使一定身份特殊，否則也不會利用寧妃當年小產一事做文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撥臣妾與寧妃之間的關係。”
此話一出，皇帝便意外地挑了挑眉頭。
“皇後此話何意啊？”
皇後目光依次掃過璃貴妃與寧妃，直接捅破窗戶紙。
“明人不說暗話，當年寧妃小產，想來許多人都認為是本宮下的毒手。恐怕就連寧妃自己心中也這麼以為，所以這些年來一直不願與本宮親近。”
寧妃倒是沒想到皇後會說的這麼直白，她眼珠轉了轉，不情不願地福了福身解釋。
“娘娘錯怪臣妾了，臣妾不敢如此。”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皇後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撕下了對方虛偽的表皮。
“本宮原本想著隻要問心無愧，真相總有一天能夠大白於天下。但今日發生的事情卻狠狠敲醒了本宮，不把真正的凶手抓到，對方還以為本宮好欺。”
她說著再次向皇帝福禮，“所以臣妾建議皇上召見大理寺的三位大人，將此事查證清楚，也好結了寧妃妹妹對本宮的心結。”
聽得此話，最震驚的卻是璃貴妃。她怔怔地看著皇後，心中閃過萬千思緒。
在得知寧妃與皇帝受驚之後，她第一時間趕到了靈萱殿。隻是等她抵達時，皇後已經帶著人坐鎮了，皇帝也已經下令召見大理寺的人入宮。
璃貴妃當時以為這是皇帝的意思，沒想到卻是皇後提出的。
她想幹什麼！？
璃貴妃視線落在淩曦身上，作為大皇子的母妃，自然是知曉了自己兒子與淩曦今日在大理寺的交鋒。
想到最後是二皇子趕到衙門替淩曦解圍，她這心中就忐忑不安。
難不成是二皇子收複了淩曦，連帶著整個大理寺都成了二皇子黨的人，所以皇後才敢有恃無恐地提議讓大理寺偵辦此案？
不，不對！
璃貴妃心思百轉千回，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別的不說，沈家在朝中向來都是中立，更何況太後還指望著景煜能夠幫襯婉妃所出的三皇子。這兩人絕對不可能被二皇子收服。
璃貴妃想不通皇後這麼做的深意，淩曦卻是已經繃緊了神經。
自從踏入這靈萱殿，她就察覺到皇後一直有意無意地打量著自己。再加之剛才的這番話，她可以確認皇後是想利用自己針對璃貴妃與寧妃。
“景煜，朕命令你把這件事查清楚！”
“是。”
皇帝既然下了令，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得推辭。
景煜分別給了淩曦與沈逸航一個眼神，兩人默契地點了點頭。
“本官負責詢問宮人，淩寺正來檢查銅鏡，沈少卿負責搜查事發的宮殿。一刻鍾後，本官要看到結果。”
“是。”
三人分頭行動，各司其職。
皇後看在眼裏，主動誇讚道：“不愧是大理寺，做起事情來有條不紊。”
皇帝也對景煜十分滿意，如果對方沒有真才實學，光憑與太後娘家沾了些血親關係，還不足以讓他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一刻鍾後，三人重新彙聚。簡單地商討了一陣後，景煜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璃貴妃。
不知為何，璃貴妃被他犀利的目光掃過，心中沒來由打了個突。
“如何？”
皇帝迫不及待地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