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仍舊透著刺骨的寒意，顧語哆哆嗦嗦地藏在街角的陰影內，時不時探出頭來查看前方不遠處的一處小院。
那是她長姐顧嫣的家，雖然遠遠比不上唐府的富麗堂皇，甚至比不上他們原本的顧宅寬敞，但如今卻是她唯一的希望。
眼看著天色就要亮起來了，顧語終於鼓足勇氣想要上前敲門，卻在即將走出走陰影的時候看到一隊官兵快速包圍了小宅。
顧語嚇了一跳，立刻縮回到陰影之中。她謹慎地觀察前方的動靜，且見兩名穿著官袍的俊朗少年出現在視野當中。
“啟稟沈少卿，這就是唐府少夫人長姐的居所了。”
沈逸航環顧四周，沉聲下令道：“現在唐府上下都在全力尋找少夫人的蹤跡，你們就守在這裏協助唐府的人，一旦發現線索立刻彙報！”
“是！”
顧語聽到沈逸航說的話，整個人倒抽一口涼氣，踉蹌中雙手扶住牆麵才站穩。
她沒想到唐府居然會報官，讓衙門的人抓自己回去。隻要一想到被抓回去之後要繼續那種暗無天日的屈辱生活，她就恨不得一頭撞死。
顧語用盡全身的力氣忍住眼淚，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長姐的住所，提著裙擺轉身離開。
哢嗒——！
沈逸航正忙著加派人手，淩曦卻被這就道古怪的聲響吸引了注意。她敏銳地鎖定方向，大步流星地朝街角處走去。
在潮濕的陰影中，淩曦看到一隻廢棄的竹製框籠正在地上滾動，而泛著黴斑的牆角上印著淺淺的暗紅手印，就像是幹涸的血跡。
她掏出幹淨的白色手帕將血跡擦下來仔細觀察了一番，確定這是前不久有人留下的痕跡。
是顧語來過！
淩曦迅速起身環顧四周，已經找不到顧語的蹤跡。
“淩兄！”
沈逸航呼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淩曦不得不轉身回去與他彙合。
“人手已經布置妥當了，咱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等等。”
淩曦把人叫住，將自己剛才的發現說了出來。
“如果沒猜錯，顧語應該來過，許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被嚇跑了。”
沈逸航一副牙疼的模樣，“那豈不是糟糕了？！”
“沒事。咱們對外宣稱是配合唐府尋找顧語的蹤跡，原本就是想提醒她注意安全，唐錦驊的人可能會在各處暗中埋伏。她現在被嚇走，總比被唐錦驊抓住得好。”
沈逸航懊惱地摸了摸頭，“隻能這麼想了，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淩曦沉思了片刻，目光落在小宅的大門上。
一炷香後，她與沈逸航坐在院子裏，顧嫣挺著大肚子與她的夫君一道送上茶水。
“兩位大人見諒，我們小門小戶的，連像樣的茶點都沒有。”
淩曦接過茶杯，禮貌頷首。
“顧小姐客氣了，我們今日登門是有些事情想與你商議。”
“是不是小妹有下落了？”
見顧嫣情緒激動，她的夫君白思璿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入座。
“不著急，慢慢說。”
淩曦多看了白思璿一眼，這人雖說隻是寒門書生，但氣度溫和正直，對待顧嫣也是周到體貼，倒的確是個好丈夫。
淩曦收回視線，“顧二小姐走投無路，已經會想要來投奔顧小姐。但根據我們的暗中調查，唐府也盯著這裏。所以商議之後，景大人派人守在白府門前，對外宣稱是配合唐府尋找顧二小姐的蹤跡。以此來勸退顧二小姐，讓她不要自投羅網。”
顧嫣聞言眸中蓄起了一層白霧，“多謝大人！”
淩曦繼續問道：“不過唐府的人已經在城中搜查了一天一夜，尚且沒有發現顧二小姐的蹤跡。以顧小姐對她的了解，像現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她會躲到哪裏去？”
顧嫣抽了抽鼻子，紅著眼睛回答。
“這不好說，父親與繼母在離京之前已經將顧府的地皮轉賣給了他人，雖說對方暫且還沒搬過去，但那已經不是我們的家了。小妹應該進不去才對。”
沈逸航卻道：“話雖如此，我回頭還是得帶人看看。”
淩曦對他點頭，“那就拜托沈兄了。還有一點，上次顧二小姐是將帶血的發釵扔在了墓地。可見墓地對顧二小姐而言也是想到有意義的地方，沈兄記得派人去守著，說不定會有別的線索。”
“好。”
話說到這，一直沒參與討論的白思璿突然開口。
“大人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個地方。”
席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白公子請講。”
對方握住顧嫣的手，柔聲提醒道：“我記得你曾經跟我提過，母親在京都也是有房產的。”
顧嫣思考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你是說我的祖父祖母？的確是這樣沒錯，可祖父祖母過世之後，那老房子就一直疏於管理，恐怕現在已經垮塌了。”
淩曦聞言卻十分重視，“可以把地址告訴我嗎？”
現在於他們而言，任何線索都必須仔細調查，哪怕隻有一丁點兒的機會。
商議好對策之後，淩曦和沈逸航分別出發。
顧嫣心懷感激，非要與白思璿一起鄭重地將兩人送出門。淩曦前腳剛走，景煜竟是乘著馬車後腳趕來。
“景大人？您怎麼來了？”
景煜掀開車簾，開門見山地問道：“本官來找淩寺正和沈少卿。”
顧嫣“啊”了一聲，“不巧，淩寺正和沈少卿剛離開，不過他們說等搜查完畢還會回到這裏碰頭交換信息。景大人若是有什麼吩咐，不如讓民婦轉達。”
景煜剛得到消息，經過排查，他的手下在城中的一家當鋪裏找到了與顧語相關的線索。
原本這件事是不用告訴顧嫣的，但看著眼前婦人惴惴不安的眼神，景煜還是盡量柔和地安撫道。
“本官已經找到了顧語出沒的蹤跡，就在城中儒偱路附近。”
顧嫣聞言眼睛一亮，“儒偱路！祖父祖母的住所就在附近！淩大人已經先過去了。”
景煜得知淩曦已經隻身前往，立刻駕車返回大理寺調派人手增援。
可就在他的馬車離開之後，又有一名男子匆匆趕來。
“顧小姐留步！”
顧嫣在白思璿的攙扶下正準備回家，卻被人叫停。夫妻二人回過身來，發現是一名不認識的陌生男子。
白思璿謹慎地擋在了妻子麵前，“敢問閣下是？”
“我乃景大人的護衛，剛得到一些關於顧二小姐的消息，想要向大人通報。敢問大人可在府上？”
顧嫣一聽到又有了關於顧語的消息，立刻走上前來。
“是語兒找到了嗎？”
“抱歉，景大人特意叮囑過了，為了防止消息走漏被唐府的人知道，在下不可向除了景大人之外的任何人透露。請問景大人可否來過？”
顧嫣瞧對方一臉的鄭重，便信以為真。
“景大人的確來過，不過他現在已經回大理寺去調派人手了。”
“調派人手？”
“對，景大人剛剛收到消息，小妹可能在儒偱路附近出現，所以先回衙門調派人手前往搜查。”
“原來如此，多謝相告！”
男子拱手施禮，之後便轉身匆匆離開。
顧嫣回到白思璿身邊，“希望景大人能夠趕在唐府之前找回小妹。”
白思璿沒有回應，而是眉頭微微蹙起地盯著對方的背影。注意到他的異樣，顧嫣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夫君，怎麼了？”
白思璿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沒事。”
他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剛才那男人明明自稱是景煜的護衛，有要事相告。可在知道景煜返回大理寺之後，為何他卻走了相反的方向？
心中雖然生出疑惑，但望著跟前憔悴的妻子，白思璿還是沒有把這些說出來，免得徒增顧嫣的煩惱。
……
……
淩曦按照地址來到了儒偱路，卻並不能確定顧嫣祖父母的老宅具體位置。看到一戶人家小院裏坐著曬太陽的老婆子和孫女，便上前打聽道。
“請問老人家，您可認識顧嫣和顧語姐妹？”
老婆子先是盯著淩曦這張過分俊俏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認得，梁家的兩個孫女嘛。梁家的女兒出息，嫁的夫婿當了官，自己也跟著享福。隻可惜梁家的老兩口走得早，沒看到自己兩個孫女出嫁。”
聽到這，淩曦心中鬆了一口氣。
“那敢問老人家，可知梁家老兩口的老屋怎麼走？”
“你要去梁家老宅？”老婆子顯得有些詫異，不由得再多看了她兩眼，“梁家的老宅許多年沒人住啦，年久失修已經垮了一半。”
淩曦聞言心中隔得一跳，但還是堅持道：“沒關係，我隻是想去看看，還請老人家指點。”
“順著這條路往裏走，第一個岔口向東再繼續前進，院子裏有口枯井的就是了。”
“多謝。”
淩曦道謝之後加快速度趕路，在老婆子的指點下找到了這座廢棄已久的小院。
正如老婆子所言，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宅子的主屋已經垮塌，當做廚房使用的偏屋尚且還保存著。不過看著連窗戶都沒有的小房子，淩曦心中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