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太過冒犯,沈逸航連忙輕咳了兩聲以作提醒。然而朱捕頭卻像是聽不懂一樣,或者他本就是故意的。
好在淩曦並不介意,主動向景煜以及沈逸航行禮。
“屬下一定竭盡全力偵辦此案。”
平藍坊。
淩曦與朱捕頭帶著衙役趕到現場的時候,四周已經圍聚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
“讓開讓開!大理寺辦案!”
“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朱捕頭大手一揮,手下衙役們便上前維持秩序。
誰知就在這時,凶案發生的房門卻被人從內推開,緊接著走出來的一隊人馬竟然穿著刑部的官服。
朱捕頭眉頭一皺,“刑部的人!”
對方亭長顯然也是認識朱捕頭的,隻是略微錯愕了一瞬,隨即便發出嘲諷的嗤笑聲。
“我道是誰,原來又是大理寺的人。怎麼,你們也來湊熱鬧?”
朱捕頭冷哼道:“我等奉命查案!倒是你們刑部,之前遺留的懸案都解決了?沒事就別老給自己找麻煩。”
“在吵什麼?”
一名男子聽到爭執聲從屋內走出來,從穿著打扮上看,比說話的亭長官職更高些。
果然,亭長對此人拱手解釋道。
“張員外郎,大理寺的人也來了。”
張子左抬頭看去,徑直撞上了朱捕頭銳利的雙眸。
“大理寺?此案已經由我刑部接手,諸位就不必麻煩了。”
亭長補充道:“而且你們似乎是晚了一步,線索都被我們先掌握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低頭,目光刻意地停留在門檻上。仿佛在嘲諷朱捕頭等人站在門外,而他們已經站在了門內。
朱捕見狀頭瞬間炸毛,“讓開!我等要勘驗現場。”
“我若是不讓呢?”
“不讓?阻撓大理寺辦案,統統給我抓起來!”
張子左同樣出聲厲嗬,“誰敢!?”
一時間雙方的衙役紛紛將手按在腰間的長刀上,氣氛驟然劍拔弩張起來。
“且慢!”
一道清朗的嗓音響起,淩曦從後方大步走來,一身官袍襯得她器宇軒昂,竟是比穿常服更加俊俏英武三分。
“司直大人。”
“淩司直。”
大理寺這邊的衙役們紛紛行禮,替她讓出一條道來。
張子左看到淩曦也是眼前一亮。
“淩司直?”
淩曦亮出自己大理寺的腰牌,“在下大理寺新晉司直,淩曦。奉大理寺卿景大人之命前來調查平藍坊命案。各位刑部的兄弟,可否行個方便?”
話音一落,張子左身邊的亭長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認得你,你是淩曦,淩尚書之子。”
刑部的衙役們立刻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淩尚書的兒子,怎麼會穿著大理寺的官服?”
“你沒聽說嗎?淩尚書之子這次中了榜眼,卻不願入刑部,偏偏跑到大理寺去當差。”
“而且一屆榜眼,居然隻被封了個司直的官位,連個七品都算不上。”
張子左瞳孔一縮,快速地將淩曦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淩公子,久聞大名,失敬。在下張子左,刑部新到任的員外郎。”
淩曦倒是聽沈逸航八卦過,說刑部新收了個二甲進士,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了。
“張員外郎,我等都是奉命查案,可否行個方便?”
張子左側頭看了眼身後的現場,淡淡一笑。
“這,恐怕是不怎麼方便。”
同時還有好事者故意朗聲嘲諷,“不過淩公子若是能從大理寺來咱們刑部的話,那倒是可以隨意進出。”
朱捕頭聞言疾言厲色地啐道:“跟刑部的人有什麼好說的,直接衝進去就是了。”說完甚至直接將腰間的長刀拔出了兩寸。
屋內刑部的人同樣拔刀,雙方像是仇敵相見一般,都格外眼紅。
“且慢。”淩曦再一次伸手攔住朱捕頭,“大家出來辦差,都是為了討口飯吃,何必為了一點小事打打殺殺。”
朱捕頭十分不解地看著淩曦,“可他們要搶咱們的案子!”
淩曦不解釋,反而越過朱捕頭走到張子左和亭長的麵前,用隻有三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道。
“我如今雖不是刑部的人,但我爹卻是你們的上峰。你們今日如此為難我,就不怕明日被穿小鞋嗎?”
“!!!”
亭長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冷靜下來。
刑部與大理寺爭鋒相對已久,使得他隻要一看到大理寺的人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好鬥。如今被淩曦這麼一威脅,才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了大錯。
同樣心中咯噔一跳得還有張子左,他偏頭看向淩曦,目光恰好落在對方纖長的睫毛和靈動狡黠的雙眸上。
略一思考後,張子左主動後退半步。
“淩司直所言甚是,大家理智辦差,和氣生財。正好這現場我們已經勘察完畢,就先回去了。”
亭長也清了清嗓子,指揮著其他衙役們收隊離開。
淩曦剛想吩咐勘察現場時,朱捕頭卻搶先一步下達命令。
“還愣著幹什麼,開工!”
然而等大理寺接管場地後,卻發現被害者的屍首不翼而飛。
“朱頭兒,沒有屍首!”
朱捕頭眉頭緊蹙,“怎麼可能沒有屍首?好好找!”
那衙役卻肯定道:“屋子裏和後院都看過了,真的沒有。”
“難不成屍首會飛不成?”
剛說完,有人前來稟告。
“頭兒,後院的門外殘留著馬車行駛的痕跡。根據目擊者稱,剛才咱們和刑部的人對峙時,他們悄悄把屍首從後院運走了!”
“什麼!?”
朱捕頭聞言暴怒,狠狠一拳砸在屋內梁柱上。
“刑部這幫狗賊,我這就去把屍首追回來!”
“站住!”
淩曦再次開口阻攔,“對方既已收斂屍首,便不會輕易讓出來。而且根據我們剛才在門外交涉時間推算,馬車現在應該已經走遠,你追不上了。”
朱捕頭沉聲質問,“追不上就不追了?刑部搶了屍首,這案子還要怎麼查?再說了,剛才要不是你阻撓,我老朱早就衝進來了,何至於讓刑部的人把屍首搶走!?”
一連串的責備如同火炮一般砸下來,引得其他衙役都朝他們望過來。其中一部分人對於兩人的爭執忐忑不安,有的則是抄著手看好戲。
畢竟朱捕頭在大理寺任職十餘年,光是人際關係便不是初來乍到的淩曦比得上的。
淩曦並未發火,隻是對著朱捕頭的雙目,一字一句糾正道。
“淩司直。”
朱捕頭挑眉,“什麼?”
“第一,我身為你的上峰,你該稱呼我為淩司直。第二,不讓你與刑部發生糾紛,是因為你現在穿著大理寺的官服。若是因為打架鬥毆被定罪,隻會壞了大理寺的名聲。等你脫了這身皮,提刀殺進刑部去都沒人阻攔。”
“……”
朱捕頭倒是沒想到淩曦這般伶牙俐齒,一時間被嗆得無法作答。
淩曦又道:“第三,就算沒有屍首,未必驗不出凶手發難的過程。”
她一邊說一邊環視屋內,吩咐手下將倒地的桌椅分部以及地上與牆上噴濺的血跡全部記錄下來。
朱捕頭看不慣淩曦的做派,幹脆自己帶人去走訪詢問周遭的鄰居。
等到入夜,一行人才收隊回到大理寺。
淩曦前腳剛進門就接到了景煜的通傳。
“淩司直,景大人請您和朱捕頭前去問話。”
公堂上,景煜與沈逸航正在說話,聽到腳步聲後紛紛止住話頭回頭看過來。
“淩曦,你回來了!”沈逸航率先與他們打招呼,“案子怎麼樣?可有找到線索?”
“景大人,沈少卿。”淩曦先見禮才開口,“現場已經勘驗過了,線索還要整理之後再呈給大人。”
“根本就沒有線索。”
朱捕頭粗聲粗氣地打斷了淩曦的話,同時引來景煜與沈逸航的目光。
沈逸航發出疑問,“沒有線索?什麼意思?”
朱捕頭沒好氣地瞪了淩曦一眼,“我們抵達的時候刑部的人已經搶先了一步,甚至堵著門不讓我們進。以我老朱的脾氣,當時就該直接跟他們拚了,衝進去把線索保住。
可是淩司直卻三番四次地阻擾,結果那幫孫子趁著和我們周旋的時間悄悄把屍首從後門運走了!
忙活了一下午,除了知道嫌犯是個人渣之外,什麼線索都沒找到!”
聽了這話,沈逸航投來擔憂的目光。
“真有此事?”
淩曦並不否認,“的確,不過我當時已經說過了,不許朱捕頭和刑部的人發生摩擦,不僅是因為咱們穿著官服,在外行走代表的便是大理寺的臉麵,更重要是為了保護現場的痕跡。而且,線索已經收錄在卷宗裏,怎麼會是白忙一場?”
朱捕頭不服氣地梗著脖子反問,“線索?哪裏來的線索?你連屍首都保不住,還跟我老朱說線索。那你說,嫌犯長什麼樣?他是怎麼殺人的?現在又在何處?”
見到朱捕頭對淩曦如此無禮,沈逸航忍不住出聲嗬斥。
“老朱!你怎麼跟淩司直說話?”
“沈少卿。”
從進門後便一直沒吭聲的景煜此刻卻出聲打斷了三人的爭執。他先是淡淡看了朱捕頭一眼,才將目光落在淩曦身上。
“本官也想聽一聽,淩司直是如何在沒有屍首的情況下,對現場作出勘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