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軒睿瞪著綠豆眼,“你想說什麼?”
淩曦笑眯眯地說道:“馬香主既然身為香主,自然是明白什麼叫做江湖道義。在下剛才已經解釋過了,這兩位小兄弟受傷是因為自己武藝不精,並非在下之過。若是馬香主執意要在下賠償,這事傳出去隻會有三種結果。”
馬軒睿蹙眉,“什麼結果?”
淩曦豎起纖長的手指。
“第一,別人會以為歲寒堂的馬香主窮困潦倒,連幾個跌打損傷的小錢也要搶。”
馬軒睿聞言當即爆粗,“放屁!老子家裏有的是銀子!”
淩曦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歲寒堂出身的小弟都是身手遲鈍的蠢貨。連撞個門都能把自己傷到,若是打起架來豈不是要被人揍得屁滾尿流?”
這次換成受傷的兩個紈絝急了。
“胡說,我們身手好著呢,剛才那是一下子沒收住勢頭!”
淩曦豎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此時若是傳揚出去,別人會認為歲寒堂是個不講江湖規矩的組織,以後誰見了都要唾棄兩口。”
這話一出,蹲守在門口的所有紈絝都指著她罵起來。
“胡說八道,我們歲寒堂最講究的就是道義!”
“你再滿口胡言,小心挨揍!”
淩曦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各位,各位,在下就事論事,也是不想因為這麼點小誤會就讓歲寒堂損了名聲。馬香主,您可是香主,您覺得在下這話可有道理啊?”
經過淩曦的打探,這個馬軒睿最好麵子。所以淩曦一出場就使用了捧殺的法子,讓對方很難再對自己惡言相向。
果然,馬軒睿輕咳了兩聲,大手一揮。
“我們歲寒堂當然是最講道義的,這件事既然你是無心之過,那本香主就放你一馬。”
淩曦趕緊拱手道謝,“多謝馬香主!”
馬軒睿又道:“不過今日我們來找你,是有別的事情要確認。”
“香主但問無妨,隻要在下知道的,定當言無不盡。”
淩曦這樣溫順的態度成功讓馬軒睿放鬆了警惕。
“我問你,你是不是叫淩曦?”
“在下正是淩府二公子。”
“那你是不是初來京都,之前一直住在蜀中鄉下?”
馬軒睿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頭顱高昂,似乎為自己生來就是京都人而感到驕傲。
他斜眼睥睨著淩曦,原本以為能從她的臉上看到自卑的神色,誰知後者卻坦然自若。
“是啊,沒想到我從小在鄉下生活,都能引起馬香主的注意,真是受寵若驚啊。”
馬軒睿差點一口氣噎住,“誰注意你了!我是問你是不是從鄉下來?”
“是啊,我就是鄉下來的。怎麼,不是馬香主注意我,難道是堂主他老人關注過我?”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是想說……”
馬軒睿解釋了兩句,發現淩曦並不把自己的出身當回事,他說再多都沒用。
“罷了,我再問你,你這淩府二少爺的身份是不是最近才認回來的?”
淩曦再次頷首,“不錯。”
馬軒睿這次自信了不少,雙手負在身後得意一笑。
“這麼說來,你的確是淩尚書的私生子了?”
他心想這個問題如此犀利,定能讓淩曦暴跳如雷。
可惜淩曦聽到之後摸著下巴仔細思忖了一會兒,“我娘在生我的時候已經與我爹合離,您非要這麼形容,倒也不是不行。”
“……”
看著淩曦如此淡定,馬軒睿繃不住了。
“你不覺得羞恥嗎?”
“羞恥?我嗎?這倒是沒有,要說羞恥,還是我爹比較羞恥。我娘都跟他合離搬去蜀中了,他還眼巴巴追來,軟磨硬泡地想和我娘生孩子。你們說,相比之下是不是我爹比較羞恥?”
“……”
見馬軒睿無言以對,淩曦歎了口氣。
“馬香主不必因為我爹是刑部尚書就給他留麵子,其實你能怎麼想完全是正常的。回頭我把你的這番想法轉述給他,讓他自己多反省反省。”
淩曦一句話,嚇得馬軒睿魂不附體。
“我,我什麼時候這麼想過了?淩曦你別胡說八道!”
淩曦故作疑惑,“那您剛才追問我的身世,又質問我羞恥不羞恥的問題,難道不是在唾棄我爹?”
“當然不是!”
“哦,那您是想表達關於我爹的什麼想法?”
“我是想……我沒想表達關於你爹的想法!”
馬軒睿簡直要急得背過氣去,肥胖的身體劇烈的喘息著,嚇得身後幾名小弟聯手把人撐住。
“香主息怒啊!”
“香主保重身體。”
淩曦忍著笑從屋子裏抬了把椅子出來,馬軒睿坐著休息了許久總算緩了過來。
“淩曦!”
“我在,馬香主還想問什麼?”
馬軒睿眼皮抽搐不止,“我,我想說的是,這問題和你爹沒關係,而是和你自己的身份有關係。”
“我的身份?”
“你,你一個私生子,卻敢來歲寒堂念書,難道就不覺得羞愧嗎?”
“不會啊。”淩曦抿著笑反問,“難道在場的各位都是家裏的嫡長子不成?”
此話一出登時引來一片叫罵聲。
“你怎麼說話呢?”
“我看他就是欠揍!”
這些紈絝當中的確有一些是府中嫡子,但也有不少庶子出身。
在歲寒堂這個市儈的書院中,庶子天然會被嫡子瞧不起。而這些庶子在麵對淩曦的時候,卻又生出了新的鄙視鏈。
就像是常年被惡婆婆刁難的兒媳婦,終於在自己當上婆婆的哪一天把以往受的委屈都施加給下一輩。
麵對這些人的嘲諷,淩曦反倒是露出了得意之色。
“要我說,與各位嫡子相比,還是在下更加金貴。你們生來便是嫡出,享有取之不盡的金錢與權利。而我身為私生子,原本享受不到這些。
但是!”
淩曦說著重重地停頓了一下。
“就算是如此,我也從蜀中鄉下被接到了京都,還被我爹親口承認了淩府二少爺的身份,如今更是與各位一道站在了這歲寒堂裏。
各位想想,我一介私生子能得到這些,是不是證明我爹對我的重視超乎尋常?
那我是不是比身來就享有這一切的嫡子更加金貴?”
“這……”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