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飄著細雪，雪下一個絕美的女子，笑得微微無奈。
那正是小零，那時，小零微抬起頭，將目光落在遙遠的天際。那裏微微泛白，雲朵飄渺，若隱若現。眼角的餘光雪花紛飛，渾然置身，雪花仿佛可以落至心尖。然而就是這唯美得如夢如畫的景色，卻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涼涼的哀愁。
家，她哪裏還有家？
早在十幾年前，她的家就支離破碎了。
就是這樣一個美麗的世界，卻處處都是冷漠。根本沒有她容身的地方，隻有流浪，才是她的歸宿。
想著，小零的眼眶不免泛起紅來。
隻是這次，她的神態終究變得淡漠，不再落寞，不再脆弱。
“去我姑姑家吧。”
驀地，她悄然深呼吸，如此道。
流玥一聽，頓時狐疑地蹙了下眉頭，忍不住重複道：“姑姑家？”
難道這裏不是她的故鄉嗎？她的家不在這裏？否則為什麼不去自己家，而是去姑姑家呢？
一瞬間，諸多疑問席上心頭，令流玥望著小零的目光，愈發充滿了濃厚的興趣。他真的愈發好奇，這個女子的故事了。她看起來，一定是有故事的。故事不求多，隻求刻骨銘心，才能練就出如此一個倔強的她。
然而那個時候，小零並沒有理會他好奇的目光。
她隻微微一笑，笑得無奈又有些神秘。
“我姑姑家是開餐廳的哦，很有名的餐廳，如果你不嫌棄，中午我們可以先去那裏吃。總之來日方長嘛，籠湯包可以日後再吃。”笑時，小零如此道。她姑姑家一直是開餐廳的，很正宗的中餐館。
雖然生意蒸蒸日上，可是難免會有道不盡的辛酸。
所以她的姑姑才會一直將她視作礙眼的累贅，本來一家人生活夠辛苦了，卻偏偏還要養著她這個命運的棄兒。
可她是她的親姑姑？
這又如何。
這一邊，流玥輕輕點了點頭，他自然是沒有意見。隻是目光微一沉，一抹失落從他的眼角一閃即逝。
看來，想要了解她的過去，不會那麼容易。
因為她是個何等倔強又堅強的女子。
就這樣，小零又帶著流玥，瞬移回了所謂的家。
——
姑姑家。
因為已經奮鬥了好幾年，所以姑姑家的餐館已經開到了非常大。盡管隻是普普通通的炒菜，但是因為菜色與菜味別具一格，很是受歡迎。不過小零從小就覺得，如果姑姑和姑父的品行可以善良些，現在他們的生意一定遠遠比現在火。
兩人並沒有直接去餐館，而是先去了餐館附近的姑姑一家的住所。
那是一處老舊民宅，一條胡同中，矮矮的房樓，一片古老陳舊的氣息。
此刻家裏隻有正在放寒假的堂弟在臥室玩電腦，因為這裏治安良好，門也沒有鎖，小零和流玥很是順利地溜了進去。
小零要回到自己的臥室先喬裝打扮一下，那個時候，流玥隱身在客廳，靜默地等著小零。
臥室中。
小零輕輕溜進來，關上門後，滿目熟悉的景象，差點令她潸然淚下。
這裏就是她賴以生存的地方啊，這裏就是她生存了十幾年的地方啊，雖然很小，也並不溫馨，可是隻有這裏才能帶給她安全感。成為命運的棄兒後，她的眼光低了很多。不求能有一個富裕溫馨的家庭，隻求能有一個吃飯睡覺的地方，足夠了。
所以如今，再回到這裏的時候，小零會忍不住鼻子一酸，想痛哭淚流。
然而她知道，如今她已成為守護神。在人界，在姑姑一家的世界中，她已被姑姑虐待致死，這裏再也沒有她的位置。
小零，你能做的，隻有忘卻。
視線禁不住一片模糊，小零深呼吸著，心底如此勸慰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視野漸漸恢複清晰，小零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因為流玥還等在外麵，她不好意思再耽擱，趕忙開始了喬裝打扮。
先是換了一身休閑服，其次將頭發盤起，一個潮流現代的發式，最後她又化了一個淡雅精致的妝容。其實小零非常善於打扮自己，才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就將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典型的現代人。
隻是因為已成神，她的氣質高貴又典雅，令人不敢褻瀆。
完事後，小零站在鏡子前，滿意地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怔過後，趕忙走向了床頭櫃。
拉開第一個抽屜，小零的動作有些倉皇。
好像，那裏藏著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抽屜很是整齊，除了幾本厚厚的日記本，幾乎再無他物。然而小零二話不說，將最上麵的本子翻亂了。忽然，一抹耀眼的紅色映入了她的眼簾。
那一霎，小零目光一沉，露出欣喜的神色。
太好了，它們還在。
那是一遝用紅色信紙封存的錢，大概有幾千塊，不薄亦不厚的一遝，隻是放在手中沉甸甸的。
這可是她十幾年來，背著姑姑和姑父，辛辛苦苦存下來的。
幸虧在她消失後，沒有人進她的房間來亂翻她的東西，否則此刻這些錢一定已經被發現了。
鬆口氣，小零將信封拆去，將錢對半折了下，然後塞進了褲子口袋中。其實她一直很唾棄金錢，更唾棄那些愛財如命的人。尤其是姑姑一家人，總是讓她無奈又唾棄。可是如今她要帶流玥去周遊人界啊，還要請他吃遍人間小吃。
他一個守護神，恐怕身上沒有帶著現錢吧，那麼隻有靠她的這點私房錢了。
就這樣，一切都準備就緒，小零又輕輕溜出臥室。
客廳中，流玥靜靜地站在窗前，仿佛在沉思。
其實他雖在隱身，小零卻可以看到他。因為在他心中，小零不是他需要防備的人，也不是他想利用隱身術針對的對象，所以在小零麵前，他仍然是真實存在的。
那一霎，小零望著流玥的背影，不由得一怔。
因為外麵下雪了，天有些陰，窗口的光線並不充足。
不知是不是因為光線太過黯淡，流玥的背影被勾勒出一圈暗影，泛著幽然的光。
望起來那麼孤寂，隱約，又有著神秘。
他究竟在想什麼？
自然，那個時候，小零尚不知道，流玥的內心正被仇恨糾纏著。
窗邊，流玥盯著窗外出神。
報仇……
他一定要報仇……
可是，如今的他，竟然迷茫了。一向冰冷無情的心，竟然有了一絲不忍。
同情？還是疼惜？還是愛憐？
他究竟為什麼，不忍心對那個如夜亦似黎明般的女子下手了？
良久沉寂。
直到他意識到了不對勁，猛地扭頭望去，望見小零沉靜的身影時，他才回過神來。那一霎，他不由得一怔。一是為小零的出現驚訝，二是為她的裝扮驚豔。原來這就是她作為現代人的模樣嗎，一股別樣的美，仍舊耀眼非凡。
小零見他回過神，驀地綻放了一抹會心的笑。
邊笑，邊抬起手指了指門口方向，仿佛在說——
我們該走了。
流玥會意，趕忙點了點頭，一邊收斂起錯愕驚豔的目光，一邊邁開了腳步。
就這樣，兩人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悄無聲息離開了。
隻是走之前，流玥的目光定在兩張年輕的遺照上，神色孤寂莫測。
——
“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走出民宅的時候，流玥望了小零一眼，問道。
那個時候，他已然運用了易容術，將自己易容成了一個現代人的模樣。麵孔幾乎毫無變化，隻是頭發變得很短，發色仍然是銀灰色，利落俊逸。至於服裝，與小零非常般配，也是一身簡單的休閑服。
此刻兩人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出現在眾人麵前了，再也不用擔心會引起軒然大波，難免心底都會欣然。
為此，小零禁不住笑道：“當然是去吃飯咯，我姑姑家開的餐館，很好吃的。”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當然是去找我姑姑蹭飯咯。
然而這隻是她單純為了活躍氣氛，想表達出來的言外之意。她心底自然知道，姑姑不可能讓她蹭飯，甚至連見她一眼都會覺得厭煩。如今她再度出現，恐怕不單單是令他們厭煩了，應該也會令他們害怕，於是更想將她拋棄得遠遠的了。
不過，反正流玥不知道她的秘密，她想怎麼偽裝，就怎麼偽裝。
是的，那時小零還以為，流玥並不知道她的秘密。
隻是流玥身為守護神，實力又高強，是何等的敏銳，幾乎一眼便識破了她的偽裝。
那一霎，他無奈一歎，神色除了無奈，還有滿滿的疼惜。
她總是這樣，那麼堅強，那麼倔強，令他無比心疼。
“可是，你要如何向你姑姑介紹我呢？”
然而流玥並不想揭穿她，亦不想令氣氛僵硬下來，所以溫雅一笑，如此問道。更何況，這確實是個比較嚴峻的問題。一個女孩子，隨便帶一個陌生人回家，還請對方吃飯，恐怕影響不好吧。
誰知，小零一聽，竟忍不住低低地淺笑了幾聲。
“當然是說你是我的好朋友咯，這還用問嗎？”
口吻是理所應當的從容，她笑得那麼燦爛。雪紛飛下，竟然笑得比陽光還要溫暖。
美煞了萬物。
就是這次，流玥徹徹底底迷失。
以至於他的神色忽然變得迷離，薄唇輕啟，忍不住又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零，你姑姑一家人，對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