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淩光一開始是猜詛咒,但是後來看到了程老爺的情況,以及程家族譜,才發現這可能是一個契約,魔族跟凡人契約,總不見得是抱著什麼好心。
把一個個的生命之力吞噬以後,所得到的力量將會有多少呢?
因為這仿佛就是一個無解的詛咒,但是也讓淩光意識到這件事情可能並不簡單。
魔氣最後把生命之火吞噬,吞噬以後的力量呢,又去了哪裏?
恐怕是回到了最初給魔氣,或者說最初跟程家契約的人身上吧!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淩光猜測,跟魔族人定下契約的人,應該是程家元祖程謨。
十六歲那年,他發生了一件大事,導致他差點死了。
為了活下去就跟魔族人定下了契約,這個契約很有可能就是用程謨的子孫後代壽命為代價。
所以程長生死的時候,程謨才會那麼激動。
當然,這些也都隻是初步猜測。
並沒有什麼直接證據去證明這件事情。
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淩光也不知道怎麼跟程岩說。
難道告訴他,你們家每個人包括將來要出生的都是魔族人的裝“營養”的容器。
這麼說也太殘忍了。
難道,就沒有一個徹底解決的辦法嗎?
程岩從懷裏掏出了他寶貝著的月見草說:“淩光姑娘,我爹你真的能救嗎?”
淩光說:“能,月見草有淨化……”
淩光差一點把魔氣說了出來,又隻能話鋒一轉。
“月見草五百年成熟一次,一次能救一個人,我回頭會把解藥做出來,你不用擔心。”
程岩把月見草交給淩光,仿佛依托了所有希望一樣。
離開了祠堂以後淩光就帶著月見草回到了廂房。
程岩則獨自一人去了父親睡著的地方。
很難得的是,程岩見到多日未曾清醒的父親清醒過來的樣子。
他娘正在給他爹喂粥,見到他來了便讓出了一個位置給他。
程岩在他爹身邊坐下。
剛剛清醒的程老爺看著除了麵色不大好以外,別的都沒什麼。
見到程岩心情還挺好,還會跟程岩開玩笑。
一副對自己的病情毫不關心的樣子。
麵對對病情如此坦然無謂的父親,程岩心裏卻更是難受。
他知道他爹,並不是一個能這麼簡單接受自己已經是病入膏肓這個事實的人。
他之所以做出這麼輕鬆的姿態,純粹是因為為了讓程岩沒有負擔。
他們程家因為一脈單傳,且每個人都活不過五十歲,所以也讓皇帝為之放心,把他們一家安排在邊關這麼重要的位置上。
他此生的心願也就是蕩平邊關。
可是,他終究抵不過命運。
心願還未曾實現十分之一,他就到了五十歲。
現在連清醒都很難。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讓家人過於擔心。
另一邊,淩光把月見草放在了桌上。
瞿念念從隔壁走了過來,看到的就是淩光看著桌上月見草發呆。
“這就是程岩的那棵月見草嗎?”瞿念念問。
淩光點了點頭說:“是啊。”
“阿淩想到辦法救人了嗎?”
淩光說:“早就想到了,隻是……”
“隻是什麼?”
“月見草隻能救一個人,但現在有兩個人需要救治,這就是最大的麻煩。”
如果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當初離開蓬萊的時候,就該問師公討些月見草。
淩光知道,這些都不是她該考慮的問題,這些東西都跟她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幹係,做好她該做的事情就夠了。
但是這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
月見草如果給程老爺服用,那麼就隻能救程老爺一個人,可是月見草如果給程岩,那麼就能絕了後患,保證將來在程家出生的孩子,不會受到魔氣的侵蝕。
從大義上來說,他們應該選擇程岩服藥,但是從程岩的角度,從情義上說,卻應該救奄奄一息的程老爺。
事實上,這個問題也不是隻有淩光一個人在考慮,一同陷入糾結的還有程家人。
程老爺精神頭很好,隻是身體不大能動,這也是難得的清醒。
程老爺說:“聽你娘說,你還在給我找大夫治病?”
程岩點點頭:“大夫說已經有辦法了,爹你放心,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聽到程岩的話,程老爺也是一驚,他本來想要勸勸他們這個固執的兒子,放棄尋找傳說中的月見草,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卻沒有想到兒子竟然說已經有辦法了。
他先是一高興,接著又陷入了惶恐。
“兒子,那大夫,不會是沽名釣譽,騙你的吧!我聽你娘說,那大夫年輕得很,更何況月見草也隻存在傳說中。”
“不會的爹,大夫是我找來的我有信心,月見草是我救了別人,別人給我的,不會是假的。”
程夫人不知道自己剛剛出去那一會發生了什麼,隻看見兒子坐在旁邊,相公卻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程夫人走過來問:“這是怎麼了?”
程老爺說:“兒子說,他找到的那個大夫,已經找到了救命的辦法。”
什麼?真的找到了?程夫人臉上一喜,忙道:“這可是真的?”
驚喜之情難掩,程岩點了點頭:“是真的。”
程老爺麵色卻沉重了:“這藥我不能用。”
“為什麼?”程岩不解。
程夫人麵上也是驚訝。
“古籍上記載,這藥隻有你可以用,這樣就能把我們程家子孫後代都救回來,可是如果隻給我就隻能救我一個人。”
程岩聽到張了張嘴,卻沒有辦法發出什麼聲音來。
半響,他才慢慢地找回自己的聲音。
“您的意思是,讓我看著您病死在床上,不聞不問,無動於衷,自己吃下那解藥?”
程岩的聲音還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程夫人也從驚喜裏清醒了過來。
事實就擺在他們麵前,如果救了相公,相公是能活下來,可是兒子,孫子,他們的子孫後代,卻隻能陷入無盡的病痛中。
一想到兒子再過個二十幾年,就在她的麵前死去,程夫人心裏難免悲痛。
麵臨著這種抉擇,程夫人內心也是煎熬。
程岩握著的手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鬆開,故作輕鬆的說:“爹,你在說什麼呢,藥是我找來的,當然有權利選擇誰服下,而且說不定我沒有這病啊。好了,我還有事就先出去了。”
說完程岩就腳下生風的跑了出去。
看著兒子的背影,程夫人眼睛都紅了,她握著程老爺的手說:“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程老爺說:“沒有,我想月見草應該隻有一棵,所以這藥必須隻能讓岩兒浮現,我們救的不止是兒子,還有我們的孫子啊!”
淩光那邊已經把解藥做了出來,剛好碰上了失魂落魄的程岩。
程岩也看見了淩光,愣了愣,問:“淩光,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一條路是往他爹娘那邊過去的,沒有想到會在這條路上碰見淩光。
淩光掏出一個盒子遞給程岩,說了兩個字:“解藥。”
瑩白色的盒子在陽光底下透出了裏麵一粒渾圓的丹藥,程岩顫顫巍巍的接過,淩光轉身離去。
接下來,該怎麼做決定就是程家的事情,跟她並沒有什麼關係。
她來這裏是為了找師父的線索的,所以她把解藥做出來就走了。
不管怎麼說,瞿念念畢竟隻是一個凡人,就算跟著淩光修煉了,那也隻是身體比普通人好一點。
淩光要去的地方也許存在未知的危險,所以她就讓瞿念念待在了將軍府。
貟州的大街小巷有著各種故事,淩光已經發現了師父可能曾經幫助過程家,那麼很有可能的是,雪裳曾經在這個城裏逗留過。
她需要查的是她接下來的動向,五百年過去了,這對於她來說也許並不代表什麼,可是這對於人間來說,五百年真的太久太久了。
時間已經一遍一遍的衝刷過這座城市,洗去了它曾經的大部分痕跡。
更何況還隻是一個曾經在這座城市逗留過的某一個人的蹤跡。
她先前看到程家古籍上寫曾經有神秘女子出現過,卻沒有看到這個神秘女子最後去了哪裏。
她想,還是應該去林子裏找頭狼夫婦問問。
畢竟,他們算是活的很久的,也是見過師父的。
今天的林子好像意外地很安靜,安靜的讓淩光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林子裏一隻飛鳥都沒有看見,這安靜的太過出奇,
而空氣中,淩光已經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血液的腥味混雜著一點點囂張暴虐的魔族氣息。
這裏竟然出現了魔族的人!
淩光心下一驚,連忙加快了腳步,她已經聽到了,小狼嗚咽的聲音。
走到林子深處的時候,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群倒在地上的狼,沒一隻狼死狀都十分可怖,仿佛是被人活活撕開的一樣。
頭狼已經死了,母狼奄奄一息,小狼被母狼藏在身子底下,幸免於難。
淩光一把衝過去扶起了母狼:“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了?這是誰做的?”
母狼氣息微弱,口中還在不住的噗噗冒血。
“是魔族的人,他已經很久沒有在貟州一代出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