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天色如墨,地表寸草不生,一派生機喪絕的荒蕪。天上不見日也不見月,好似天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一樣。頭頂緩緩盤旋的濃雲仿佛一隻巨大的眼睛,默然凝視著這片土地。
可是就算是看不到太陽,這裏也是酷熱難當的。襄離躺在黑色的石頭上不過一會兒,就感到更熱了……那熱氣似乎不是從四麵八方而來的,而是從地底升騰上來,把石頭烤的好像是燒紅的鐵板一樣。
伸手打了個響指,指尖的霧氣還沒凝聚起來就散了。因為炎熱,這裏的水氣也十分稀少,襄離連聚點冰降溫都做不到。
霜淩看了一會兒支支吾吾每個準話,襄離卻是被烤的不耐煩了。
“怎麼這麼熱……霜淩爹爹你倒是快點想啊,再這麼下去你女兒就要變成一條魚幹了……”
“別吵,”霜淩皺著眉頭冥思苦想,長長的“嘶”了一聲說道,“你別說,這個地方我還真的有幾分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襄離眼睛一亮,頓時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下子從鐵板燒變成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錦鯉。“快想快想,我們怎麼出去?”
“不行,你老在一個地方呆著我沒有思路,你換幾個地方去看看,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霜淩指使著她到轉轉。
“啊……”襄離不情不願的哀歎,“還要走路啊,這地方四處都一樣,有什麼好看的。”
霜淩瞪眼,“你還想不想出去了?”
“想想想……”襄離有氣無力的爬起來,“那你快點看……唉,要是微巳在就好了,哪用得著我們找路,到時候劍斬虛空都能劈出一條路來回去……”
她不說還好,一說這個霜淩就想了起來。
“對了微巳呢,我剛才分明見到他過來拉了你一把,怎麼到了這裏人就沒了?”
襄離腳步一停,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我就知道不是幻覺,肯定是微巳我沒認錯的!”
霜淩無言的看著這個剛才還有氣無力好像下一刻就要氣絕身亡的人,現在提起來微巳,忽然就有了使不完的力氣……
“省點力氣吧,他現在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你還是趕緊找找出去的辦法吧……”霜淩緩緩道,“我估摸著這裏應該是幻境一類的地方,料想那幾個凡人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找什麼出去的辦法,先找微巳呀,找到他了我們肯定就能出去了!”襄離看著一望無際的嶙峋山丘,頓時充滿了豪情壯誌,“走!”
隻是有的時候充沛的情感跟事情的結果並沒有什麼直接關係,努力也有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天上沒有太陽,就無法分辨時間。襄離覺得自己走了得有大半天,實在是走不動了。
“霜淩爹爹……你還沒想到這裏是什麼地方嗎?你要是真的不知道就算了,我不會怪你的……”
霜淩嘬著牙花子“嘖”了一聲,“我再想想,這地方給我的感覺真的熟悉的很……你去瞧瞧,前頭是不是有個大坑?”
要不是襄離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定要痛罵他一頓。“這大半天的時間裏,裏你一會兒讓我往東,一會兒讓我往西,一會兒讓我爬山,一會兒要看看峭壁……你也不好好看看,牽頭是個山,山裏哪裏哪裏來的坑,這還大坑呢,我就沒見過這麼坑的爹!”
“最後一次,我保證最後一次!”霜淩很沒有底氣的說道。
好吧,最後一次!她在心裏默默的下定決心,再相信這個坑貨一回。
不過這一次倒是有了收獲,襄離費事的爬上山,驚愕的發現在山的中間真的有個大坑,坑裏黑乎乎的一片,好像還有煙冒出來。
“這是……”襄離疑惑著探了探頭。
霜淩忽然嚴肅了表情,連聲音都帶了幾分顫抖,“四野熔爐,這是四野熔爐嗎……襄離,你下去看看……”
外麵雖然熱,可是還沒熱到冒煙的地步,裏麵可都是熱到冒煙了啊!襄離雖然很不情願,可是想想這也是唯一的線索,隻好往坑下而去。
果不其然,越往下走越感到了炎熱。如果說剛才是仿佛把人放在蒸籠裏,現在就是放在爐子上烤了……四野熔爐,嗬,四野熔爐,這是以四野為熔爐,把她給煉了呀。
襄離剛冒出這個想法,耳邊便聽到“叮叮當當”敲敲打打的聲音。
“不會吧,我都熱出幻覺來了?這裏麵怎麼會有打鐵的聲音呢?”襄離疑惑道。
可是霜淩卻不知道怎麼了,好像瘋魔了一樣,一直在來來回回念叨著幾句話,“四野熔爐,四野熔爐……神魔之戰……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算了……他是指望不上了,還是靠自己吧。
襄離加快了步伐朝著坑內而去,越走越覺得觸目驚心。
在坑下矗立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爐子,像是一座寶塔一樣。爐子的蓋子被十二條鐵鏈固定在四周山崖的鐵環上,此時似乎正是開爐的時候,那十二條鐵鏈被許多赤身裸-體的人拉扯著,帶動爐蓋緩緩升起。
那些拉鐵鏈的人都渾身焦黑,眉毛頭發都燒成了炭,麵目都看不清楚了,渾身上下都被烤的幹巴巴的緊緊貼著身上的骨頭。那爐子顯然很是沉重,牽拉他們的人因為使勁而脊背拱起,連接脊骨的筋都被烤斷了,使得那些骨頭都一塊塊支棱出來,看上去尤為可怖。
“嘿、嘿、嘿……”那些人喊著號子,一起彙聚到爐子周圍。那爐子身上也有十二個圓環,鐵鏈繞過山崖折返一圈,剛好掛在爐子身上的圓環上。
泛著青色的火焰自爐子中熊熊而起,那些焦炭一樣的人為之歡呼雀躍。
“不行,不是爐火純青!重新開始!”有個格外佝僂的老頭沙啞著嗓子喊了這麼一句,好像很是生氣的樣子。
那些人噤若寒蟬,也不敢再欣喜。
襄離就沒跟微巳好好學過鑄劍,哪裏知道這爐火純青有什麼奧妙,還頗為不平。
這個人有病吧,這麼多人費這麼大事,他竟然一句話就要人家重來。
不過很快襄離就見到了,所謂的“重來”有多麼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