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她是葉浮珣,活了兩世之人,這一世,她不在軟弱愚善,不再任人欺淩,鬥姨娘,整庶妹,一步步走到京城的高位,原以為她會如願得一良人,白頭不相離,老天弄人,一杯毒藥,讓她的生命再一次走到了盡頭,而那一掌將她最後的夢打碎,也將她打入萬劫不複之地。無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來已經到了深夜,她借著月光打量著房間裏的布置有一些熟悉,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角落裏,看到了一個陰影,心裏一驚,手緩緩摸向枕頭底下的藥包,警惕地看著來人,輪廓越看越熟悉,冷聲問道,“誰在哪兒裏?”
從黑暗裏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在皎潔的月光下,俊冷的五官如同謫仙下凡,本來淡漠的眸子,此時也卻有了暖意,聲音低沉而又有著磁性,“是我,珣兒。”
無尋一愣,隨即拿起身後的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紫淩王殿下,您半夜三更不睡覺,闖一個女子的閨房恐怕有失君子風度吧,再者,民婦還是一個有夫之婦,若是被我的丈夫知道了,我真是百口莫辯。”
“本王又不是第一次半夜爬牆私會佳人了。”某個王爺氣定神閑地坐在椅子上,銳利的眸子看向半坐在床上的無尋,淡淡地說道,“若是無尋夫人想要大聲呼喊,本王也不介意。”
無尋心裏暗罵了一句流氓,眼波流轉,手裏的藥粉灑在了床邊,“幸好,本夫人有防狼藥粉。”說完便看也不看宋寒濯一眼,便和衣躺下,閉上了眼睛。宋寒濯微微一愣,無聲地笑了,在黑夜裏他的聲音和神色都變得柔柔地,“珣兒,你什麼都想起來了是嗎?隻不過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不願意承認。”
無尋背對著他一言不發,良久清冷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王爺,我是無尋,藥域穀穀主紀明南之妻,這是十年裏是,這輩子就都是。”身後的人一怔,憂傷地問道,“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在昆仙山我便想起了一些,直到東城我不小心用手碰到了往生花,就所有的都想起來了。”無尋坐起來,目光如水,比天空的明月還要冷上幾分,“但是,我現在是無尋,不是葉浮珣,葉浮珣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你們也都這麼認為的不是嗎?既然如此,那就一直這麼認為下去就好了,王爺何必這麼執著呢。”
宋寒濯聽了低聲笑了起來,竟有幾分淒涼,“執著,你可知這十年來我夜夜夢魘,不得安寧,你竟然輕輕一句執著帶過,葉浮珣你有沒有心?!”
“沒有。”女子斬釘截鐵地說道,“葉浮珣的心十年前就已經死了,而現在無尋的心隻能給一個人,那就是我的夫君紀明南。”
聲音傳到宋寒濯的耳朵裏,直擊他的心,不由的踉蹌的一步,身後的椅子倒在地上,守在門外的淡竹聽到動靜,敲門問道,“夫人,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一隻貓打翻了椅子。”無尋說道,宋寒濯頹廢地背過身去,他不願意讓眼前這個女子看到他眼裏留下的淚,說道,“你可知道,他選擇了將你送回來。”說完便大步離開,無尋失魂地看著宋寒濯消失的方向,一時沒有弄明白宋寒濯說的話,明明是自己選擇的,為什麼還會這麼難過,十年了,自己的心不是早就已經不會疼了嘛,就在無尋躺下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忙翻身下床,打開門喊道,“淡竹,玉竹!”
“夫人,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淡竹披著外衣忙走出來,看到無尋一臉著急的樣子,擔憂地問道。
“我們馬上回去。”無尋反身會房間抓起屏風上的衣服就往外走,迎麵跑來的玉竹忙攔住,“夫人,大半夜的您這是要去哪?”
“回藥域穀。”無尋邊穿衣服邊往外走,淡竹與玉竹兩個人相視一眼,忙穿好衣服,跟了上去,能讓無尋這麼著急地回去,恐怕是穀裏出了什麼事。
她們的動靜驚動了青若等人,“紀夫人,您這是要去哪兒裏?”
“回藥域穀。”
“何事這麼著急?”青穎看著無尋衣服剛穿戴好,頭發都沒有來得及疏離,而且在這深夜回府,眾人有些不解。
“郡主的傷隻要休養便可痊愈,穀裏還有一些事情實在離不開人,我放心不下,所以提前回去。”
青若微微一笑,勸道,“夫人是放心不下穀主吧,不如這樣,天一亮我便派人送夫人回去,隻不過這深夜您趕路也不安全,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們也不好向紀穀主交待。”
“是啊,夫人,要不我們天一亮就動身離開也不遲,穀主有茵陳白英他們照顧,若是有什麼事情,他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
無尋壓下心低下的不安,轉身坐在大廳裏的椅子上,理著自己的頭緒,這十年來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東方已經泛白,門外青若已經準備好了馬,無尋突然站起來抱了她一下,“謝謝你。”
青若一愣,一股熟悉之感湧上心頭,她呆呆地看著無尋反身上馬,還沒有理解完無尋那句話什麼意思,一匹馬停在了自己的麵前,葉修安少有的焦急地問道,“紀夫人呢?”
“剛走。”青若說道,“夫人不知道怎麼了,十分著急地要走。”
葉修安聽了立馬揮鞭一追了上去,青若轉念一想,忙吩咐道,“備馬。”
無尋一路疾馳,她內心的不安越來越大,紀明南騙了她,雖然她在東城記憶便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些,但是真正讓她想起來的卻是她身上的那塊血石,讓她恢複記憶,讓自己的回歸原點。
“姐姐!”熟悉的聲音從無尋的身後傳來,這句久違的姐姐讓無尋心裏一動,忙勒馬而停,回首望去,記憶中的少年,白發勝雪,眉間一點朱砂,策馬而來,“籲。”
“你是來阻止我回去的?”無尋問道。
“姐姐,他讓我帶一句話給你。”葉修安沉重地說道,“他說,他偷了你的十年,此生不悔,剩下的餘生,讓你替他活出精彩。”
“你們都知道。”無尋苦笑一聲,“什麼是他偷了我的十年,明明是我偷了她的一生。”她翻身下馬,對葉修安說道,“我一定要回去,你們任何一個人都阻止不了。”
“你回不去了。”葉修安不忍心告訴無尋,“他將你送出來,就沒打算讓你回去,此時的藥域穀恐怕連隻蒼蠅都飛不過去。”
“那你給我聽好了,他死,我絕不會獨活。”說著無尋翻身上馬,揮鞭疾行,葉修安臉色一變,緊跟著追了過去,在無尋來京城之前他就已經接到了紀明南的飛鴿傳書,必須要阻止無尋會藥域穀,本來他是打算讓無尋在京城住一段時間,在讓無尋知道這件事,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敏銳,這麼快就察覺了。
宋寒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紫淩王府,坐在別亦閣的台階上獨自一個人喝著悶酒,無尋的話如同刀子一般插進了他的心裏,一遍又一遍,雲堂和雲厲在別亦閣找到宋寒濯的時候,他的腳邊已經有七八個空酒壇,而他卻絲毫沒有醉意,這些年他都習慣了,喝再多的酒,依舊醉不倒。
“王爺,紀夫人天一亮便騎馬離開了京城,隨後葉公子追了過去。”雲厲說道,宋寒濯將手裏的酒一飲而下,“本王知道了,她不是本王的王妃,她是無尋,紀明南的妻子。”
雲厲二人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隻好在一旁侍候,不敢說話。
無尋一路疾馳,半日便到了藥域穀,剛下下馬進去,便被隨後趕來的葉修安攔住,“姐姐,你不可以進去,穀口布有九宮陣,您進不去。”
無尋一把推開葉修安,“我自己的家如何進不得。”說完便進入陣中,葉修安放心不下隨即也進去,淡竹玉竹緊跟其後,這九宮陣變換異常,凶險萬分,四個人進去後,仿佛進入迷宮幻境,怎麼也走不出去,又時常遇到暗箭機關,一個時辰下來,無尋等人皆掛了彩。
“紀明南,你給我聽好了,你若不放我進去,就算是死,我也要闖進去。”無尋對著天空喊道。陣外兩個少年並肩而立,一白一黑,十分耀眼。
“大師兄,你就放娘親進來吧。”紀洐諾擔憂地說道,“娘親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在陣中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你怎麼跟父親交代。”
“不行。”言睿淵說道,“師父有令,隻有他死了,才能閉關撤陣。”
“大師兄,你可曾想過,父親那麼愛娘親,他寧願舍棄自己的命也要護娘親周全,萬一……萬一娘親出了事,不僅父親會怪你,就連希兒她也不會原諒你。”見言睿淵無動於衷,紀洐諾心裏一急,腳尖輕點,手中的玉笛直指不遠處的一塊凸出的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