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呢。沒有的事,我不會報複任何人的。”我連忙說。
“可是你今天的表現這麼反常,我很難不懷疑。”弟弟說。
我看著弟弟的眼睛,他表現得很疏離,就算以前我跟他打架吵架或者是其他什麼,他看我的時候都不會有這樣的冷漠,可是現在,當他很冷靜問我話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他離我這麼遠,遠到我甚至覺得他馬上要離我而去。
“澤群,你的二姐永遠不會變,至少對待你我是很真誠的,希望你能相信我。”我說。
“二姐,我也相信你說的話,但是我多麼害怕有一天你會像大姐那樣巧舌如簧地對待身邊的人,這樣我就真的失去一個知己了。”我有點詫異地看著弟弟,他接著說:“在我四歲的時候爸爸就離我而去,媽媽一直都恨嚴格地管著我,雖然每個人都稱讚我很乖,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經不像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我隻不過是一個小老頭,想要努力讓媽媽開心的小老頭。可是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我很內向,我不想去迎合這個世界的人,我的心裏永遠隻能住下媽媽和你們,我一直覺得你跟我一樣我們都是孤獨的獸類。我也知道你在這個家裏受了很多委屈,但是我欽佩你的忍耐和你的大量,可是今天我看到你也像大姐那樣迎合那些不相幹的人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你變了,你變得世俗了。那麼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堅守自己的世界了。”弟弟說完很難過地垂下頭去。
我驚呆了,我沒想到弟弟這麼年輕的年歲裏能想到這麼多的事情,我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內向的男孩,是個就算喜歡別人也開不了口的男孩,可是我忘了,我也是這麼過來的,我也受盡了孤獨和煎熬,我的內心正是由於充斥著孤獨和寂寞才會如此成熟地去容納所有的人,弟弟也是這樣的。但是現在弟弟是在要求我忘掉以前的種種,重新做為以往那個逆來順受的顏南音嗎。為什麼就算我下定了決心我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像他那樣呢。
“澤群,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過了初三這個坎,其他的你都不要想,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但是你一定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不管怎麼樣我都陪著你,我都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弟弟還要說什麼的時候我說:“好了,你還是趕緊讀書吧,不要分心,等下我要來檢查你的作業。”說完我走出了他的臥室。
外麵夜色正濃,我一個人倚在陽台上靜靜地發呆,這個世界有太多的始料未及,我們一直以為自己的改變是自己的事情,可是我們又怎麼能料想到,在我們變好或者變壞的時候有誰會歡呼雀躍有誰又會傷心難過,人本來就很難做,我不願自己受委屈,可是我也不願意失去弟弟,弟弟剛才的話想必不是他一時半會想出來的,想必是他經過深思熟慮說出來的,他跟我一樣不會做沒有準備的事。可是我也想要幸福,我也想要由自己的生活圈和交際圈,如果可以我也願意像姐姐那樣受大家的讚賞而不是原來的自己那麼沉默寡言。
我做的一切錯了嗎,為什麼在別人傷害我的時候他們可以堂而皇之地告訴我這樣做不過是要讓我明白一些人生的道理,當我要反擊的時候,我卻被告知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有點難以理解自己和這個社會,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再加上弟弟剛才的話,我已經不能自已地頭痛起來。
這個時候客廳裏的電話響了起來,姐姐連忙出來接電話,可是被我搶先一步接起,出於好奇,我突然想要知道這個人是誰,竟然讓姐姐這麼緊張,於是我接起來的時候沒有說話,那邊卻直接說:“你到樓下,我把你要的東西拿給你。”這個聲音我一直想辦法忘記,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了,因為它已經深深烙在我的心底,這個人是林振風。
我憤恨地看著姐姐,我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她喃喃地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讓姐姐來回答,我在姐姐的耳邊說:“如果真的不是我看到的這樣,請你下樓,然後讓我看看你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姐姐悲傷地看著我,我不知道她眼睛裏的含義,但是她還是照做了,她接過電話,說:“好。”
電話那邊補了一句:“你妹妹不在家吧,不要讓她知道這一切。”姐姐看了看我,然後艱難地說:“好。”
掛了電話我和姐姐僵持著,我們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我一直在奇怪林振風怎麼會知道我那天去找了席以參,現在我知道了,不過是姐姐的詭計,姐姐不是最容易想到這招的嗎,我怎麼會忽略了她,還有她在人前的示好不過是煙霧彈,她不過是要讓我放鬆警惕,順便營造一下她的美好形象,這些東西現在想來竟是那麼明顯的嘲笑,我在剛才竟然會因為弟弟說的話難過傷心,傷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凶狠到六親不認,如此看來還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所以,你可以把我去除,跟林振風交往了,是麼?”我冷冷地說,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在我冷漠的話語下,是被傷害得千瘡百孔的心。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南音,你要相信我。”姐姐說。
“夠了,收起你那副假裝可憐的樣子,我不是傻子,對的或錯得我都會分,不需要靠一個人的三言兩語變得沒有任何主見。顏南方,你把我看得太簡單了吧,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而不是我看見的?那天如果不是你告訴林振風,林振風怎麼可能知道我的行蹤,他又怎麼可能看到我在病房外,一切都是你施的計謀,對吧,現在他要給你看的東西,是不是你拿我做交易的成果。可是我很奇怪,你顏南方缺的是什麼呢,你要姿色有姿色,要家世有家世,你什麼都不缺呢。對了,你唯一缺的恐怕就是我得到的東西吧。你什麼事情都跟我搶,必須要我得不到你才能感覺到一件東西的優越感,是麼。現在你終於得逞了,你還是趕緊下樓去,迎接他給你的那份禮物吧,那可是你昧著自己的良心得到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呢,對了我忘記了,你這種人怎麼會有什麼良心呢,這樣的交易你的人生中還會上演很多次,所以你根本沒有必要珍惜什麼的,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那麼多,你還是趕緊下樓吧,林振風都等得不耐煩了。”我說完就要走進臥室。
其實我多麼希望姐姐告訴我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希望她叫住我,跟我說如果我願意她可以把那個東西拿給我看,她還願意跟我解釋其中的誤解,可是她沒有,她隻是站在客廳裏,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把自己關在臥室裏,蜷縮在床上,而後我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姐姐出去了,我很想跟過去,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了,不管怎麼說,就算是姐姐通風報信的,林振風看到的卻是事實,我跟安寧說的那番話也是事實,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林振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在林振風麵前斥責姐姐的背信棄義。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告訴自己現在林振風已經不再是我的了,我告訴自己我對林振風的感情不過是一時的感情用事,我們始終在不同的軌道上,就算他原來有多愛我,我們始終不搭調,我給不起他想要的,這樣想著姐姐回來了我都不知道。
是聽到了廚房裏開冰箱的聲音,我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我也沒有再出去,雖然我是多麼好奇林振風跟我姐姐交易的是什麼,但是我已經把自己的退路堵死了,我也沒有理由再回去質問什麼。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林振風跟姐姐應該已經在一起了吧,這是多麼狗血的橋段,我以為這樣的事情隻能發生在小說或者狗血的電視劇裏,可是它發生在我身上。我突然想到之前姐姐潑我一臉油的時候正是在林振風讓姐姐幫我買衣服之後的一兩天裏,她那個時候應該已經迷上了英俊瀟灑的林振風了吧,她那個時候看到林振風差使她幫我買衣服什麼的應該是很難受的吧,所以她竟然會不顧自己平時的形象把滾燙的東西潑向我,反正在這個家裏大家都是傾向她的,她也知道我不會跟林振風說些什麼,也許讓林振風知道點什麼也好,這樣順便可以聊表心意了,我卻像個傻帽似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還要一個勁地維護姐姐,多麼可笑的執著。
我不知道怎麼會在短短的幾天內我的生活就發生了這麼多翻天覆地的變化,我被告知之前我所受的傷害不過是一場被人控製的鬧劇,我現在的男朋友因為我姐姐的挑撥離間離我而去,而我到現在才明白以前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在我姐姐手掌中的困獸之鬥。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下來,我告訴自己不要哭,可是我找不到可以安慰自己的借口,這個時候似乎隻有何琉可以給我安慰,我撥通了何琉的電話,卻發現他的電話關機了。
好吧,我必須承認自己確實孤立無援了,我總是在難受的時候想要找到一些安慰,我好希望可以有人永遠站在我的身邊守護著我,可是最初的那個守護者還是離開了我,因為我的決定。
我苦笑了一下,最終,我還是踽踽獨行。
那個夜晚我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隻覺得自己不知道醒了多少次,睡了多少次,然後在我的夢裏總是林振風牽著我手的樣子,他很溫柔地對我笑,他最開始的諾言終於一點一點地被兌現了,我們幸福地手牽手,我還夢見了弟弟,他欣慰地看著我們,他告訴我,姐姐,你終於堅持了自己。
也許如果沒有今天這樣的事情,我還是可以說服自己不要改變,我還可以維持自己與世無爭的內心,我還是可以陪著弟弟,讓他感到歡喜,可是為什麼我的一再退讓換來的是別人得寸進尺的欺騙和傷害,我終於在最後的陰霾中醒了過來,我坐在黑暗裏哭,我想到很久以前外公外婆對我的嗬護,他們總是害怕我被傷害,他們總是讓我笑,他們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公主。我在以前一直以為自己真的就是他們說的那樣,可以一直幸福下去。可是我忘了,老天並沒有放過我,老天要的隻不過是把我玩弄在掌心的感覺,既然如此為什麼我要受盡它的安排呢。
次日我頂著黑眼圈早早地起床了,我打的去往席以參住的那個醫院,好久好久沒有去看他了,不知道他現在過的怎麼樣,突然覺得這個時候似乎隻有不會說話不會思考的他可以給我安慰了,我可以看著他沒有改變的容顏,安靜地想著以前的事情,可以不被打擾,這個時候就算是安寧我也不用害怕,因為我跟林振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這個時候的她應該是很高興看到我的,因為我的沮喪應該可以讓她很高興。
我來到了席以參的病房前,他果然還是以前的樣子,像是永遠不會醒的樣子,可是那個時候我多麼希望他不會醒,就保持原來的樣子,保持在我們兩個人還在一起時候的樣子,那個時候的我和他都是純潔無畏的天使,我們不會被這個世界狠狠傷害後再互相舔舐傷口,這個世界這麼可怕,可怕到我竟然希望自己沒有來到過。我獲得了進去探望他的機會,醫生嚴肅地跟我說隻能有五分鍾,超過這個時候,就會妨礙到他的治療。
我千恩萬謝地進了病房,我穿著跟他一樣的病號服,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我也可以躺在上麵,等著他醒來,這樣,他醒過來的時候就算世界都變了,我還在。可是我的世界裏,誰還能保持原來的樣子,等我醒來。
席以參似乎被照顧得很好,他的衣服始終飄著淡淡的皂角味道,安寧一直是個盡職的女孩,她的家庭雖然貧窮,但是她卻恪守職守,這是我欣賞她的唯一地方。我一直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也當一回朋友,沒有別人,我們可以用欣賞的陽光看對方,我們不用隔著林振風互相憎恨著。
席以參的手指長長的,指甲被修剪過,很幹淨的樣子,他的睫毛始終很長,長到像盡了卡通裏的小王子。我的小王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的時候我總會想起很久以前他抽屜裏的小紙條,他在我的背後嘲諷的樣子,我這樣做是不是太傻了,如果他醒過來的時候,對我的記憶還是別人跟他說的那樣,我做的這一切是不是就是枉費,我多麼害怕我還不容易找到的慰藉片刻灰飛煙滅。可是,現在可以把握他就是讓人欣喜的,不是麼。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安寧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來。
“沒什麼,隻是覺得想要見他,怎麼,你不允許嗎?”我反問道。
“不是,你現在的身份我也知道,你已經不是林振風的女朋友了,所以我不會管你,你知道,我隻對他和我的事情感興趣。”安寧淡淡地說,說完她小心地掖了一下席以參的被子。
“看來,你把他照顧的不錯。”我說。
“我一直是個恪守職責的人,這點你應該知道。”安寧淡然地說。
我的思緒飄到了很久以前,她大膽跟林振風示愛的場麵,那個時候我不過是站在她背後仰望她的無名女孩,她的大膽和奔放讓我很欽佩,我一直想大膽地愛一個人,可是就算我愛的那個人在我旁邊,我也不敢熱烈地回應他,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席以參才會離我而去,從而讓一些人趁虛而入,我性格中的膽小和怯懦讓我吃了多少的虧。
“讓開點,我要給他喂食了。”說著安寧把席以參輕輕地扶起來,我一直很詫異,她一個人是怎麼給席以參喂食的,可是她的行為已經告訴了我一切,她用一手支撐著席以參的腰,用湯匙舀起一口粥送到席以參的嘴裏,席以參溢出來許多,然後她輕輕把席以參放下去,又舀起了一口粥送到席以參的嘴巴裏,這樣往往複複,一碗粥也要喂一個小時吧,真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席以參交給她來照顧,是很讓人放心的。
這個時候五分鍾已經到了,醫生來催我了,我連忙走出去。可是我沒有離去,現在這個時候我已經不知道要去哪裏了,到哪裏似乎都會讓我感到悲傷,我能做的不過是靜靜站在門外,看席以參一口一口被喂食,我突然好想去摸摸他的臉,看看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