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和時家晚上有個家族聚餐。
這次時野沒有來。
他正身處在毒蛇森林裏,跟阿卡巴族人享用著晚餐,跟上次來的時候態度相差甚遠。
那次,他對族裏的任何人都表現得冷冷淡淡;
這次,他卻熱情地不停給希瑪和塞西爾夾菜。
“伯父伯母,多吃點。這些奶酪製品營養豐富,下次我再給你們送一車過來。”
“好,有心了。”
希瑪和塞西爾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們知道洛是為了這個男人而死的。
心裏有恨,卻又無法恨起來。
在女兒離開森林之後,他們心痛不已,曾經想過要出去把女兒找回來,結果時野卻派人回來跟他們交代,洛想要在城市裏生活,他會代為把她照顧好。
不僅如此,時野還安排下屬定期將物資和他們族人需要的藥物送進森林。
那段日子以來,除了女兒不在身邊很難受之外,他們的生活過得很好。
多虧了時野,阿卡巴族人的生活水平得到提升,吃的用的都比以前好多了,甚至到了初一十五都不會再病發。
直到出事那天……
族人麵臨大難。
華燦派人過來對他們動手,想要將全族人一網打盡帶走。
如果沒有時野派人過來解救,他們所有人都將覆沒。
洛和時野為了阻攔另一台直升機前往毒蛇森林,所以掉在死亡穀,麵臨危機。
當希瑪和塞西爾接到洛洛死亡的消息時,曾經想過要找時野報仇。
但卻被巫師勸住了。
‘那孩子是為了愛而犧牲,她終於學會了怎麼去愛一個人,也教會了那男人如何去愛。失去愛人的痛,他也在經曆著,日子並不比我們好過。我們又何必為難他,讓死去的洛洛無法得到安心?更何況,他是我們的恩人。’
於是希瑪和塞西爾隻好將心裏的痛與憤怒,往肚子裏吞。
原以為他們這輩子不會再有機會見麵了,傷疤永遠都不會再被揭開。
卻不想,時野的突然到訪,讓大家措手不及。
“時先生。”
一直默默吃著飯的大長老穆薩巴,忍耐了許久,終於開口提問。
“有些事情,從酉長和酉長夫人嘴裏說出來不太好。那就讓我這個大長老代為詢問吧。時先生,這次你來毒蛇森林住了這麼多天,究竟有什麼目的?”
希瑪和塞西爾沒料到穆薩巴會這麼直接,連忙開口阻止。
“大長老,不得無禮,時先生是我們的恩人。”
“難道酉長和酉長夫人不想知道嗎?他明明是外麵的人,跟我們族人沒有任何牽扯,卻忽然來作客,與我們聯絡感情。我們不是應該有防備之心嗎?”
“穆薩巴!”
“各位,不必為了我而起爭執,這個問題我願意回答。”
時野趁著酉長和大長老還沒吵起來之前,開口打斷他們。
眾人聞聲,紛紛把視線轉過來,落在他身上。
盡管有些人聽不懂夏語,卻也還是等著他回答這個問題。
“酉長、酉長夫人,我這次是來找你們贖罪的。”
他的話一說出口,塞西爾和希瑪同時感覺到心頭一抽。
塞西爾故作鎮定:“你要贖什麼罪?”
“我沒有保護好洛洛,讓你們痛失女兒,是我的過錯。我知道你們會怨恨我,在這之前我不敢來森林見你們,是因為害怕麵對。但如今我想親自對你們道歉。”
已經被安撫住的傷疤再次被提及,希瑪的情緒翻騰而來,聽完時野說的話,當場流下淚水,語氣有點歇斯底裏。
“道歉有什麼用?道歉能把我女兒還回來嗎?”
麵對希瑪的指責,時野隻能苦笑回答。
“如果可以把她找回來的話,那要我說一萬遍對不起我都願意……我知道,縱使如此,你們也決然不會原諒我。所以我是來贖罪的,不是來祈求你們原諒。”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不一定會得到塞西爾和希瑪的原諒。
甚至整個阿卡巴族人,都無法釋懷他害洛死去的傷痛。
但時野知道,贖罪是他本該做的事。
希瑪聽到這裏,泣不成聲,還想開口對著時野大罵,卻被塞西爾阻攔。
身為酉長的塞西爾,在情緒控製方麵做得很好。
盡管他也對時野有怨恨,卻依舊保持一名酉長該有的處事氣度。
“好,那你說說看,你想要用什麼方式來贖罪?”
時野不假思索地回答:“請收下我當你們的義子,讓我代替洛洛為你們盡孝道。”
一句回答,讓兩夫妻都震驚了。
穆薩巴也神色複雜地望著他。
塞西爾皺著眉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非常清楚。”
“你要知道,我們阿卡巴族人的壽命,比你們普通人要長得多,你說要替我們盡孝道,可到頭來,我們夫妻倆還得看著你比我們提早離開人世,這不是對我們造成二次傷害嗎?”
時野並沒有想到這層麵來。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機會來贖罪,表達對你們的虧欠。”
希瑪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不需要,我並不需要一個兒子。你這分明就是在嘲笑我們。”
希瑪的情緒一上來,就無法保持理智,說話也尖酸帶刺。
時野連忙解釋:“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你有,你就是有!我和塞西爾唯一的女兒沒有了,錯過生育的年齡,我們就是族裏絕後的夫妻!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想當我們的義子。我和塞西爾並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對我們有任何虧欠。就像之前那樣,一直保持陌生人的關係挺好的!”
大家都能聽得出來,希瑪其實並不打算原諒時野。
即便她能夠在所有人麵前保持風度,對時野客客氣氣,可心裏的痛與恨,並不能就此磨滅。
“如果不是因為你,洛洛就不會對我和塞西爾發脾氣,不會離開毒蛇森林去找你,更加不會發生意外離去。那是她生平第一次離開毒蛇森林,離開我和塞西爾的身邊,卻沒想到,她再次回來的時候,連呼吸都沒有了。”
希瑪歇斯底裏地謾罵著。
所有埋藏在心裏的話,終於有了機會宣泄而出。
時野低著頭,默默承受著希瑪的指責,眼睛也微微通紅,身體因為隱忍情緒而控製不住地抖動起來。
大堂的氣氛忽然變得僵硬。
這頓晚飯,似乎不能愉快地吃下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
一把蒼老的聲音出現,打斷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