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璜私下告訴四姨太自己要迎娶邱華的想法,並交代自己已經在重慶和邱華同居了。
“什麼?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四姨太甚是驚訝,她放下的暖手壺,道,“大太太還不知道吧?”
“沒,邱華還沒告訴她。”
“你確定她真的不知道?”四姨太懷疑地問。
“當然不知道,要是知道,整個家肯定早就雞犬不寧了。”黃立璜笑四姨太的神經緊張。
“你不知道……”四姨太緩緩轉過身,“明天,大太太要帶著一雙兒女上門來拜年。”
“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晚飯之前,大太太親自打的電話,老爺子接的,當時我恰巧在旁邊。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主動到黃家來過,往年也都隻是禮尚往來,最多讓建文、邱華或者家仆上門。”她低著頭回憶著,抱起手爐,坐在凳子上。
“是有些奇怪……”一旁的寸金經母親提醒點頭,“要是邱太太知道了,那可……”
“那挺好,省的我琢磨怎麼告訴她老人家呢!”黃立璜滿不在意。
“還是去告訴你父親,提親這種事情,越正式越好。”四姨太聲音輕柔,不急不慢。
“嗯,聽您的。”黃立璜倒是很聽話,轉身去找黃柏興去了。
寸金也跟著黃立璜要出去,卻被母親叫住:“金子,明天還回家來麼?”
“不一定吧……”寸金想起明天周律民就要返回上海,強壓著心中的忐忑,盡量平靜地告訴母親,“崔裕達應該是不會回來,我要是得空兒就回來。”
回家的路上,寸金是寧願望著車窗外,也不願意把靈魂扣押在車子內的空間裏,與崔裕達尷尬相處。到底是……婚姻成了這個樣子,還有必要維持著嗎?——她盯著窗外模糊的風景愣出了神。
“金子,金子,你聽見我說話嗎?”
“嗯?”寸金回過神,看到崔裕達和氣的臉頰,“你說什麼?”
“呃……這樣子的,小薇家裏的親戚來了,我……”
“行,你回小薇那兒,你已經在家陪我好些天了。”寸金輕鬆的說“那一會兒車子先送你回家,我再過去。”
“嗯,好。”,別的女人夜夜等著丈夫歸來,她倒是大方,主動把丈夫送出去。寸金忽然意識到自己答應的似乎太快,以至於在善於掩飾的崔裕達的臉上都能夠看見失落了,於是她道,“嗯,代我……和我母親,向小薇家裏人問好。”她想了一下,又道,“這陣子忙完了,我去看看小薇,好些時候沒看見孩子了。”
“其實,你口頭上說說,小薇就已經很開心了,她是個重情義的人。”
“哦,小薇是個好姑娘。”寸金點點頭,附和著,忽然她抬起頭盯著崔裕達看了一會兒,她驚訝的發現,原來崔裕達是打心眼裏喜歡小薇。看明白這一點兒,寸金百感交集,她以為這些年來崔裕達已經被利欲熏黑了頭腦,沒想到會在他眼裏看到一絲深情,這著實令她感動,為小薇高興,但也挺令人感傷——這深情不是給自己的。
下了車,她打內心送給了崔裕達一個微笑,卻讓崔裕達細細回味半天,要是她對他不那麼嚴厲,可能他的心還是撲在自己身上吧。
進了家門,踢了高跟鞋,寸金覺得空蕩蕩的房間冷冷清清,手腳涼的有點生疼,她趕緊泡了個熱水澡,想要早些躲進被窩裏來抵禦這冬天的嚴寒。洗完澡,正包著頭發從浴室走出,就聽見仆人說:“小姐,您的電話……”
“哦,”寸金一麵擦著頭發,一麵夾起電話,“喂,您好……”忽然,寸金捂住嘴,強烈地按捺著喉嚨裏因激動而發出的“啊,啊”聲兒,“我在家,你在哪兒?”隻問及這一句,她就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淚,哭泣著要求著:“我要你現在過來陪陪我,現在就來……”
坐在周律民的身邊,隻輕輕靠著他,寸金覺得這麼做才像個女人——有所依偎,至少小說、電影裏都是這麼拍的。“怎麼忽然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家裏沒我什麼事了,呆著也是呆著,就回來了。”
寸金微微笑,她覺得特別滿足:周律民的回歸使她能夠像個小女人——這種想法,使她忽然紅了臉,抬起頭去看正撥弄著她潮濕的頭發的周律民。
剛洗過澡的寸金氣色看起來非常美,她抬頭看他的眼睛也沾染了濕氣,朦朦朧朧的,周律民有點沉迷這霧氣了,竟下意識地想去撫摸她的睫毛,親親她的臉蛋,抱抱她溫暖的身體……然而,他的理智還是占了上風,他隻輕聲地問:“頭發這麼濕著,不要緊嗎,還是吹吹幹吧?”他站起來,“吹風機在哪兒?”
“我去拿。”寸金站起來隱約奴起的嘴巴,沒能逃過周律民的眼睛。於是,他就從寸金手裏拿下了吹風機。
“嗯?”寸金很是困惑地看著他。
“我幫你吹。”周律民溫暖一笑,寸金覺得心都要化了,難以抑製住的甜溢出笑臉,她,十分願意。於是她坐在鏡子前,專注著從飛舞的黑發中找尋周律民。他認真的樣子,真是可愛。寸金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烏雲飛舞,麵若桃花,她第一次覺得鏡子中看了千百遍的自己,這麼美麗。
吹的時間越漫長越好,直到暖風吹進寸金的脖子,喚醒了她難以名狀的渴望,她才閃開,紅著臉,摸著頭發,吞吞吐吐地說:“差不多幹了。”
“噢……”周律民也被暖風吹的紅了臉,他比寸金更清楚就在剛剛,兩個人之間到發生了什麼樣的改變。他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看看牆上的鍾:“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有事……”
“明天我回我媽那裏。”
“哦,那……”
“有空再聯係。”寸金靠著牆站著,沒有送他出門。
“再見……早點休息……”
“唉……”送走周律民,寸金覺得房子裏又回蕩著陰冷的濕氣了,她匆匆忙忙地爬進床,又匆匆忙忙地緊閉上雙眼,想要結束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