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糊塗鬼

仿佛是聽到了下課鈴聲的學生,靜寂的廣場突然間喧鬧起來,一個個或淒慘或殘缺的腦袋從地上逐漸冒出,像是辛勤的鼴鼠一般,又像是拔出的蘿卜,一會兒就占了一大片。

也許是彰顯自己的領地意識,還沒等火鬼逼近,那高大的鬼就大吼一聲:“幹死他!”

火鬼不聞不問,隻是一心朝著我的方向衝過來。

“給我讓開!”聲音中夾雜著火焰的爆裂聲,火鬼一揮手,兩個火球射出,將最近的兩個倒黴鬼燒成了灰燼。

大鬼見狀憤怒的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大骨頭,“都是鬼,有什麼了不起的?”

火鬼一路碾過,包括那隻大鬼在內,所有的鬼都被打的滿地找牙,力量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

到了我身旁,火鬼停下,火焰熄滅,露出黑乎乎的臉,依稀可以看出一絲生前的樣子。

我努力使得自己的大腿不哆嗦,問道:“你要怎麼樣?我在鬼界也是有朋友的,你要是敢動我,他一定會收拾你的,不如大家交個朋友。”

“誒!你好像已經死了!”這火鬼瞪了我一會兒,打斷了我的話,疑惑的說道。

“哈?”我長大了嘴邊,真想問這個鬼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死了那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鬼啊?

“不管了,我可以不殺你。但是你現在要查明我一家人是怎麼死的,為什麼一個都麼有逃出來,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就會去找你,要是查不出來,無論你死沒死,你就會變成鬼!”

我苦笑道:“能不能換一個條件?我還沒有給鬼幹活的經驗,業務能力不足啊!”

“不行!你要是查不出來,我就會像殺那幾個人一樣殺了你!”火鬼威脅道。

“那幾個燒死的人都是你幹的?”花千樹見縫插針,真是讚歎他的神經大條還有敬業精神。

“是,”火鬼點頭,很是坦率說道:“他們都說自己是什麼半仙,可以溝通陰陽,都是一群騙子,連我死亡的原因都沒找到,該死!”

“該死!”我裝作很有同感的樣子,說道:“你不記得你死時候的事情了?”

火鬼搖頭。

“那.............”

我剛想說話,卻發現這一切都消失不見。

天色已經大亮,我正站在協和廣場的入口處,遠處一輛輛汽車跑過。

“這真是——”我看著死裏逃生的花千樹,沒好氣說道:“沒事別亂跑,趕緊回家找媽媽去!”

要不是看著花千樹的狼狽樣,我都會以為這是一場夢。

在中國,唯一不缺的就是人,不一會兒,整個廣場都熱鬧起來。

不時地有一兩個健身的老大爺走過,看著衣衫襤褸的我們,眼神中紛紛閃過“我們都懂”的色彩。

壓製著想要解釋的欲望,我對著花千樹下命令。

“這次我可算是被你拉下水了,三天之內要是查不出這糊塗鬼的死因,那幾個裝神弄鬼的大師可就是我的前車之鑒。你趕緊回警局,把那什麼檔案資料都複印一份,我都有用。”

花千樹微微點頭,而我則去簡單的吃了頓早飯。正所謂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天塌下來也不能耽誤姑娘我吃飯啊。

為了提高效率,我就近在王氏家的旁邊找了一個餐館。

雖然官方資料還得一會兒才能到,我還是決定實地調查一番比較好。

市井流言中雖然頗多失真之處,但是其中也夾雜著十分重要的信息。

而流言或者說是小道消息,流傳最快的地方就是餐館了。

過了半個小時,吃飽喝足的我從餐館裏出來,收獲不小。據王家人的鄰居說道,在王興和被燒死之前,他們家經常發生爭吵,而這就是不尋常的地方,因為王家在絕大數人的眼中是個幸福富足的家庭,關係和睦,鄰裏關係也不錯。

我思考之間來到了王家的屋子,本來獨門獨院的別墅變成了斷壁殘垣,空氣中依稀還有一絲焦糊味。

我輕輕推開燒的隻剩下一半的屋門,走進屋內,所有的東西在大火的灼燒下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到處都是灰燼。房子占地不小,光天化日之下,我也多了幾分膽氣,將屋內屋外走了一個遍。

不知道鬼眼在這時候能不能發揮作用?我心中突然多了一個想法。

想到就做,本能的牽扯左眼,輪轉之間,隻覺得一陣冰涼,就跟用冰敷住一樣。

左眼中的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這間屋子也沒什麼詭異的地方,既沒有鬼物聚集,也沒有陰氣集聚。

不對,我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尋常的東西,我定睛望去。那是一個花盆,植物早已化為灰燼,土壤燒成了一塊,硬邦邦的。

我拿起往地上一摔,陶質的花盆應聲而碎,露出幾個與土壤涇渭分明的物事——針頭。

我極其外行的用手帕包住這些東西,本能的覺得,也許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小小的針頭上了。

突然,外麵傳來一聲異響,殘破的門吱嘎一聲,過堂風卷起漫天的灰塵,我開始掩住口鼻,嚴陣以待。

噠噠噠——平穩的腳步聲傳來,我鬆了一口氣,不怕見人,就怕見鬼,是人就好。

“葉錦,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

我從陰影裏走出,瞪了花千樹一眼,“來也不打聲招呼,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嗎?”

“這裏是所有關於王興和的資料,我可是費了大力氣的。”也許是為了表示自己還是有些用處的,花千樹衝我顯擺那厚重的卷宗。

我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就開始幹活吧!”

整個一下午,都在翻閱卷宗中度過。王興和每一個親戚、朋友、同事都被列入了嫌疑人的行列,我也從此體會到了作為警察的痛苦。

“你們平時都是這樣過來的,整天翻檔案?”閑暇之餘,我好奇地問花千樹。

花千樹也很疲乏,帶了個帽子掩蓋他被燒得淒慘至極的白發。

“如果警察生活真是如同你所說的那樣整天和檔案打交道,那我寧願親臨一線和罪惡匪徒搏鬥。我們重案組的任務一直不重,而且翻檔案這種事情還不需要我這個組長親自出馬,隻是這件事太過凶險,我不想把別人牽扯進來。”

姑奶奶不是人?掘墓人就沒有人權嗎?

我揉了揉腦袋,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是重案七組的組長吧,可是我市重案不是隻有六組嗎?”

花千樹解釋道:“重案七組就是專門解決各種超自然案件的小組,所以我說我組的任務很輕鬆,畢竟鬼殺人鬧事什麼的畢竟是少數,相對於人,鬼的數量少了點。”

看著花千樹一副感慨的樣子,我就想給他一個腦瓜崩,嫌鬼少,要是多了你來收拾啊!

花千樹兀自說道:“這鬼為什麼少呢?要是人死後都會變成鬼,那麼一到晚上,那大街上、廣場上不都是鬼,一排一排的,就跟下餃子一樣?”

我想著一群鬼大媽、鬼大爺跳廣場舞的場景,打了個哆嗦。

忙了一下午,事情並沒有得到解決,卷宗中完全看不到任何的異常。

為了感謝我的救命之恩,花千樹請我吃飯。

早說了,在被請吃飯方麵,我特在行。

我並不是一個逮到某人就狠宰的人,我一直以為,那種行為是極其短視的,要是一頓飯就把人家嚇跑了,那麼怎麼還會有下次?所以要細水長流,要可持續發展,爭取多吃幾頓。

夜幕降臨,今天是農曆十五,天上的月亮圓的像是女人的屁股——真是一個庸俗的比喻。

我告別花千樹,相約明天再去走訪王興和的親朋好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前方人跡逐漸稀少起來,明月當空,月光水銀一般傾瀉而下,在道路兩旁的樹下投成斑駁的樹影。

煙塵在我的眼前集聚,一隻渾身冒火的鬼出現了。

王興和看著我,說道:“我今天突然想起來一個人,他的名字叫趙猛,我覺得他和我的死亡有關係,你去殺了他!”

真覺得自己是大爺了?我不屑的想到。

“有什麼證據嗎?”我問道,趙猛這個人的資料,我今天也看過,是個不務正業的混混,之前發達的時候和王興和是好朋友。

“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覺得他不能活著!”王興和大吼一聲,渾身火焰燃燒起來,烤的我有些難受。

我心中此時無疑是有些崩潰的,既為了這個不知道怎麼死的糊塗鬼感到悲哀,又為了自己的運氣不好而自怨——這都是什麼事啊?!

“記住了,城北療養院!”火鬼王興和甩下了一句話,煙火飄散,消失不見。

翌日清晨,我乘著花千樹的車,和他一同前往城北療養院。

從他的口中,我也知道這療養院到底是什麼地方,據說那地方是一個富豪捐獻修建的醫院,專門收留那種患有不治之症或是病入膏肓的人,在外麵的風評倒是不錯。

“既然他王興和知道自己的死和趙猛有關,那麼他怎麼不自己親自去結果了他?反而讓你代勞,這說不過去啊?”開車的花千樹疑惑道。

這我倒是知道一點,畢竟和自己的業務相關。

“其實鬼的行動是很受限製的,白天陽氣充沛,所以極少能在白天活動,有些地方人氣、殺氣太重,鬼也不能靠近,否則會對他們的鬼體造成巨大傷害,有時候魂飛魄散都是有可能的!”

這讓我突然想起一個故事:古時候一個將軍帶領一隊士兵攻城,紮營的時候不小心挖出一條雪花蟒蛇來,蟒蛇長十幾米,渾身雪白如玉。士兵驚懼,以為遇到了妖物,找來了將軍。將軍拔出劍來,一劍將白蛇的蛇頭砍了下來,然後讓隨軍庖廚做蛇羹,犒勞將士,並率先吃了一大碗。將是兵的膽,士兵見自家將軍如此悍勇,也都大快朵頤起來。

將軍夜間入睡,夢見一白頭老兒,白頭翁憤恨道:“你殺了我兒白蛇,連屍體都不放過,我定要讓你付出代價。”將軍再次拔出劍來,將老頭兒一劍砍死,平靜說道:“殺便殺了,你能如何?”

妖物怕狠人,鬼大概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