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間,晟然依然住在晟希家裏,沒有要回家的意思。鄉下家裏沒有她的牽掛,而她想時時刻刻看到他。她打定主意賴下去,好在伯伯他們從沒一絲要趕人的意思。可是,卻耐不住名義上母親的奪命連環call,盡管百般不情願,也隻得回家。身在曹營心在漢,她想晟涵想的坐立不安,常不時地打電話給伯母旁敲側擊晟涵的現狀,比如說他現在在做什麼,早飯都吃了些什麼,午飯又吃了什麼,吃得多了還是少了,要他注意身體天熱中暑就不好了之類的更勝婆媽一層的雞婆話。薛小雅每每聽到這樣的叮嚀心裏都會有種怪異的感覺,覺得她對小涵關心太過,顯然超出了普通堂兄妹的關係。然後她又想到,便是小希也沒有如此關心她弟弟呢。如果,小然是自己生的女兒就好了,這樣子,自己的兒女如此相親相愛,才像是美滿幸福的一家人。薛小雅由於一點都不介意有人如此熱情的關心自己的兒子,就一股腦兒將晟涵令人憂心的現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電話那頭的晟然,包括非常歉意晟希訂婚沒有來得及通知家鄉的他們還親朋。
掛斷電話,晟然不知道自己是鬆了長久以來的一口氣還是提起了心肝兒。原諒她首先想到的是晟希訂婚了晟涵怎麼辦;然後才是晟希終於訂婚了今後再沒有誰能阻礙她與晟涵了。等等,阻礙她幸福的,不光隻有晟希,還有陸晚聽,雖然,她從沒真正將她看成對手,然而配角更難纏。不知道晟涵現在怎麼樣了,想到薛小雅的話,她的心止不住地絞疼,不能再枯等下去了,她還是去看看吧,反正在家裏待著也無趣,還不如不為難自己,打定主意,行動派的晟然當即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登上了返城的客車。
當薛小雅看到風塵仆仆的晟然時,差點兒嚇了一大跳,“小然,你這是——提前開學了?”
“我來看涵哥哥,我很擔心他……我……我在家裏沒什麼事就忍不住跑來了……”她聲音哽咽,說的有些語無倫次。
薛小雅的心裏一熱,眼眶就紅了,“你,是個有心的好孩子——”隻說了這麼一句,便將她引到晟涵的門前,交待她說,“這孩子的病來的奇怪,都上了幾套醫院了,醫生都說沒事,都說是心理上的原因,這不,你伯伯他一大早就去谘詢心理醫生了,你進去看看吧,你也曾經——可能能將他喚醒,”
“涵哥哥一直都在昏睡嗎?”她有些急切地打斷伯母的話。
“那倒不會,就是一直病懨懨的,沒有精神跟力氣,很少下床,更是不會出門走動,勸也不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說到這裏,又忍不起嗚咽幾聲。
聽到這裏,晟然心下有氣,“那姐姐呢,姐姐在哪,也不管管!”這個時候的她也顧不得滿腔的醋意了。
“你說小希啊。小希跟清朗出遠門去了,說是趁著假期要結伴旅遊,這會兒不知道逛到哪個景區了……我不該讓她出門的,這下子,我就是出門買菜也不放心小涵一個人在家裏……”
晟然無言了。晟希訂婚了,晟涵他,也該心死了。可是,不該是這種“死”法啊。她喜歡的是活生生的晟涵,不是“活死人”。不行,晟涵不能再麼消極下去,他得振作,他得恢複成她飄雪心心念念了前世今生的俊逸非凡的禦靈皇子。她聽到自己說,“伯母,你有事出門的話涵哥哥有我照顧呢,反正我在家裏也無聊,就當作是陪涵哥哥好了,我們感情一向不錯,有我陪他說說話可能會好點。”
薛小雅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勉強一笑,“嗬,也是,你們是同齡人,可能比較聊的來,他心裏有什麼不痛快的對你可能比較容易開口,我就不進去了,如果小涵實在不想說話的話你也別勉強,他現在這個樣子……你順著他點,唉,真是拿這孩子沒辦法!”
晟然應承著,然後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屋。果然,晟涵仍然躺在床上,一副沉睡的模樣,他生得俊美,頗有睡美人的姿態。晟然的視線忍不住流連在他身上,可是,當她稍稍收心時,便將他一臉消瘦蒼白的病態收進眼裏。她的心裏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硬生生蜇了一下,她伸出顫抖的右手想要去拂遮住眼睫一縷發絲,卻落了個空。她微怔,心底纏繞的痛感仍在,苦澀的滋味已經彌漫。晟涵他,盡管在無意識地沉睡,依然不忘躲過她的碰觸。她真就這般不入他的眼嗎?她到底有哪點不好?所有的人都覺得她很優秀不是嗎?此刻她的情緒不再是被拒的黯然低落,而是極度亢奮,她想搖醒他,想要問問他,想跟他攤牌,更想向他證明她的出色跟美好……可是,她就任憑自己去假設種種可以“挽回”感情的方法和爭取他心的機會。然而,隻是想想,也隻能是想想。她甚至沒有這個勇氣,可笑的是,她願意為他放棄仙位來到人間,她有膽量當著他的麵乞求他的愛情,卻沒有勇氣去追問他為什麼不愛她,為什麼要傷她,她有哪裏比不得花靈,那個白目的蠢女人。可是,她真的蠢嗎?晟然自嘲地扯弄唇角,數千年的相處,月宮冷寂枯燥一成不變的歲月,也幸得花靈有如一汪靈動的清泉流淌在他們幹涸的心房,那是一張永遠帶著燦爛笑容的臉,那是一位對任何人都不設防的毫無心機的白癡,無論她如何冷默的對待她,她總也不會生氣,事實上她也很少見到花靈生氣的樣子,倒是會不時地因為她的冷落而失落。她是她見過的最有毅力跟恒心地人,她時常因為心裏不順暢繼而對花靈百般挑剔譏諷多加責難,可是,花靈她從來不當一回事,總是拿熱臉貼她,嗯,冷臉。真真做到了樹不要皮。她不得不懷疑花靈她會不會傷心,她甚至懷疑她有沒有心。就是這樣一位缺心少肺的蠢女孩居然能得到皇子的青睞,禦靈的傾心。想到這裏,她就恨不得咬碎銀牙,她雙眸泛紅體內的血液似在沸騰,頭腦發脹似乎要爆裂開來,她氣得渾身哆嗦不已。哈哈哈,低沉地似乎從胸腔裏擠壓出來的詭譎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她腦海裏居然清晰無比的預見自己的下場,她的身邊,永遠不可能有他的相伴,嗬,還有比這更恐怖的懲罰嗎?為什麼,為什麼,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她所執念的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心的不甘,她怎能心甘,憑什麼她放在心尖上的人被花靈一再地傷害,為什麼花靈不能向她這樣珍惜禦靈的感情,那是她舍棄所有也不能擁有絲毫的柔情……可是,花靈到底是屬於別人了,如果,她可以再堅持那麼一下下呢,已經不可能跟花靈在一起的禦靈會不會感動,從此愛上她?對,這也是有可能的,畢竟,他以前不了解她不是嗎,從前他眼裏心裏隻有花靈,而沒有她的存在,同時忽略的還有她的美好,如果,他發現了自己的美好,那麼,心裏怎麼可能還有花靈的影子?退一步講,即使他心裏隻有花靈,可是慢慢的,他會發現花靈心裏有的是蕭清朗,沒有他禦靈的存在,換句話說,他的感情永遠得不到回應,漸漸地,他會由神傷成痛苦,由痛苦成麻木,由麻木成心死,然後,死去的心亦不會再為她起波瀾,最後,是徹底的忘卻。當他那顆心重新鮮活之際,便是她飄雪入住之時。猛然間,她想起一句話,想要得到他的心,先要得到他的人。她迷亂的眼神在口中咀嚼這句話時黑白分明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