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內疚,也不要有任何包袱,這是我的責任。因為,我是你的父親。我愛你就像愛你母親一樣。
——題記
我站在人來人往的掛號大廳,手指不自覺地顫栗著。吸了一口氣,我硬著頭皮接過護士手裏的檢測單,連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嗯,易星的媽媽十幾年前就死了,隻是那死狀我看過……真恐怖啊!”
“易星那孩子爭氣,鋼琴彈的不錯,馬上要參加全國大賽了,以後前途無量啊!”
“其實啊,易章根本就不是……”
晚上放學,易星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區的巷子裏,幾個剛買菜回來的大媽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習慣性的家長裏短,不過更多的是嚼舌根。比如張家的孩子未婚先孕,李家的孩子是個小混混,王家的孩子雖然優秀可惜是個醜八怪……
在她們嘴裏,從來都是拿著別人的痛苦當做自己茶餘飯後的談資,別人越是不幸,她們就說得越高興,別人越是優秀,談起來都是帶著酸味,幾乎能把美好的物事腐蝕成千瘡百孔的垃圾。
見易星來了,幾個大媽相繼沉默。
走到她們身邊時,易星腳步頓了頓,他偏頭問:“請問一下,剛才你們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大媽們麵麵相覷,隨後挎著菜籃訕笑著離開。
回家的時候,易章把做好的飯端上餐桌,妹妹易欣坐在桌子旁邊喝果汁。
易星把書包扔在沙發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問:“爸,全國大賽,我能不參加嗎?”
易章瞪著易星,語氣有點憤怒:“你說什麼?”
見他臉色很不好,易星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他坐了下來,拿著筷子就吃飯,可吃著吃著,心裏很煩躁,他不喜歡鋼琴,他一點也不喜歡,他不想參加全國大賽,為什麼爸爸一定要逼著他呢?
易星一邊想一邊用筷子戳著米飯。
易章將筷子擱置一邊,突然拍案而起:“吃飯都沒個吃飯的樣子,看你那德行!”
正在吃飯的妹妹易欣手指一顫,玻璃杯落地,清脆的碎裂聲在空蕩的客廳內格外清晰。
氣氛一下子凍結到冰點。
“爸,我們老師明天團購畫板,我想買一個。”正在收拾碎片的易欣抬起頭。
“多少錢?”
“二千。”
“二千……”易章念叨著,隨即拍了拍易欣的肩膀,“最近家裏經濟有點緊張,過段時間再說吧!”
易欣拂開易章的手,衝進了房間。
一直旁觀的易星不動聲色地進屋,順手將門反鎖。
他走到鋼琴前,坐下。雙手放在琴架上,十指熟練地彈著,優美的旋律在他指尖溢出,而他的思緒也跟著音樂飄忽著。
“彈琴就好好彈,都走調了,腦子都不知道在想什麼?”門外的吼聲震耳欲聾。
易星停下,暗自懊惱易章的聽覺太過敏銳。在常人聽來是優美動人的旋律,他卻可以聽出細小的差錯。所以在易章麵前,他想在鋼琴上耍點花樣,簡直是班門弄斧。
無奈之下,他隻好認認真真地彈起來。
倏然,他的右手五指猛地一抽,旋律戛然而止。
他動了動指頭,可是五指像是被人捉住般,無法自由伸展。
易星驚出一身冷汗。
他再次嚐試,手指依舊無法舒展。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易章聽出端倪,趕緊敲易星的房門。
易星捉著右手,額頭冒著冷汗:“我的手,我的手……”
接著他衝上去打開門,驚恐地說:“我的右手動不了了!”
易章先是一愣,隨後他仔細端詳著易星的手,慢慢地,他的眉頭愈皺愈緊,臉色也是風雲突變。
“不會的,不會的……”易章向後退了一步。
見易章的表情很古怪,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爸……”
易章驀然笑了,但是那笑容勉強的讓人不舒服。
“可能是你經常彈鋼琴,所以手抽筋了,這幾天休息一下吧!”易章的聲音些許顫抖。
片刻,他又否定剛才的話:“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明天……明天你還是和我去醫院看看吧!”
隨後,他又搖頭,“沒事沒事……我想太多,你去休息吧!”
話落,他將易星推進屋,嘭地關上門。
外麵是死一般的靜,而屋內唯有易星淩亂的呼吸聲。
恍惚中,易星覺得耳膜在震蕩,無數個音符在他頭頂上方盤旋著,如同一隻遊蕩的幽靈,糾纏著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