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雙城記(4)弦外之音

盼惜考完試的第二天就坐上了回越城的火車,送走盼惜後,七夏一個人往回慢慢走著。她的步子很慢,眉頭微微蹙著,顯得有些心煩意亂。今年暑假七夏不打算回越城,她不想自己遇到的事情,牽扯到家人,所以幹脆不回去了。她承認這樣的做法有點傻,可是她不知道怎麼才能保護身邊的人,又如何不做違心的事。

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七夏的眼皮忽然突突跳了起來,像是得到某種感應似的,七夏霍地抬起頭,然後她就看到了隱。

那張宛如雕刻般的臉龐從她的眼前一晃而過,隱的表情漫不經心的帶著他一貫的散漫,卻又在不經意間帶著一股冷然,叫人看了從心底升出莫名的寒意。七夏皺著眉頭看他走進一間叫夜半生的酒吧,然而讓七夏覺得詫異的是,他背著一把吉他。

七夏看到的地方離自己有幾條街,她想也不想的招手攔了輛出租車,就奔夜半生酒吧而去。

現在已是華燈初上,夜幕剛剛降臨在北安,這城市沒有沉寂,而是換了一批主宰者在這紙醉金迷的夜晚裏揮霍時光。

這是一座不眠的城市,她帶著成熟和倦意承載著這琳琅滿目的夜色,而在亮如白晝的夜晚裏,熟睡的是白天的那個平凡的自己,醒來的是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七夏抬頭看著夜半生三個字,他們被光線打亮,帶著朦朧的不真切,在黑色夜空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誘惑。看了一會兒,七夏還是走了進去。

酒吧裏的人還不多,七夏在吧台的角落裏坐下,調酒師過來問她要什麼,七夏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隻能佯裝鎮定的隨便點了一樣酒。

“七夜。”很快,吧台裏的調酒師就遞過來一杯酒。聽到不是自己剛才說的名字,七夏遲疑了一下,沒有接過來。

“你是第一次來吧,剛剛你點的酒太烈,不適合你,這個比較溫和。”男人看著七夏,認真的說道。他的樣子很幹淨,是一張年輕的臉,模樣端正,帶著幾分歲月的沉澱。七夏低低的哦了一聲,然後接過酒杯。

那是散發著七種顏色的酒,從上自下由七種漸變的藍色組成,越到下麵越暗,酒中摻雜著某種細小的果粒,看起來就像是夜空裏的星,最後在杯沿點綴著一片檸檬,和酒的名字——“七夜”十分映襯。

七夏抿了一口,沒有想象中的辛辣,隻覺得嘴裏一陣涼意和甘甜,便抬頭對調酒師笑了笑。對方搖了搖頭,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不多時,當黑夜終於降臨後,酒吧裏的人開始多了起來。七夏隱沒在人群裏,顯得有些渺小。四周是不停變換著的彩色燈光,和人們嘈雜的聲音混合在酒吧裏的巨大音樂聲中,讓夜晚在此刻顯得如此躁動。

七夏的身邊開始有人來往,甚至有人見她獨自一人便來搭訕,每當這個時候,吧台裏的調酒師都會過來為七夏不留痕跡的解圍。七夏覺得有些頭疼,隻想離開,正在此時,忽然聽到舞台上有個人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來:“下麵歡迎Evil樂隊!還有他們的特邀主唱珣隱上場!”

舞池裏的人們聽到這樣的話,忽然沸騰了起來,尖叫和鼓掌聲此起彼伏。

七夏揉了揉太陽穴,看向舞台。從舞台旁邊,Evil樂隊的隊員逐一上場,然後各自就位後,整場忽然在鼓手噤聲的手勢中安靜了下來。燈光倏地一暗,再次亮起時,伴著突然響起的音樂,樂隊中間的麥克風處就站了一人,那人冷眼看著下麵歡呼的人群,然後開口,合著音樂,他低沉的聲音顯得尤為震撼人心。

他仿佛是發泄,在喧囂的人群中大聲歌唱,他的聲音充斥著整間酒吧,那麼用力,那麼動人。他的聲音裏似乎有一種魔力,這種力量深入人心,像是在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靈魂。七夏隻感覺到太陽穴突突的跳了起來,然後心髒也隨著這種律動開始猛烈的跳動。

她聽到他的聲音,在嘈雜而浮躁的人群中分離出來,所有的聲音都抵不上他的歌聲。他大聲的唱著:“Deliver us from evil,forgive us our sins。”

七夏隻覺得整個人都被抽空,然後填滿得全是他的歌聲。她承認他的歌聲有種動人的力量,這種力量幾乎攫取她的整個靈魂。

全場的人們都歡呼著尖叫著,在歌聲中他們不可抑止的舞動起來,喧囂起來,躁動起來。

七夏知道隱是耀眼的,可是現在的他,渾身被光芒籠罩的他,刺得七夏睜不開眼。

見七夏直直的看著舞台,吧台裏的男人走過來,他半俯在吧台上,在七夏耳邊說道:“看到了吧,他是我們這裏的紅人。”

七夏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連續唱了幾首歌,珣隱謝幕下了台,全場的氣氛這才稍微冷卻下來。七夏麵前叫做“七夜”的酒已經混成一片混濁不清的藍,她晃了晃酒杯,百無聊賴的繼續坐著。其實七夏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進來這裏,可是那種內心的愧疚感卻被無限放大。因為她看到,沈珣隱冷漠的樣子背後,是空洞和無助。

時間漸過午夜,酒吧裏的人開始少了一些,七夏趴在吧台上覺得頭有些昏沉,這時,沈珣隱終於抱著吉他再次坐在了舞台上。

他的樣子有些疲憊,沒有了開始時的張揚和猛烈,他輕輕撥了一下琴弦,聲音就從麥克風裏傳遍酒吧的每個角落。

他的手指在弦上靈活自如的遊走,低沉而動聽的聲音就合著伴奏緩緩流瀉而出。

“書語三更,夜半歌聲

誰的吻落空,誰的心失控

荒野流離,分崩離析

誰的笑死去,誰的暖已熄

時光相逢,狹路之見

誰的恨長綿,誰的癡忘難

夜色闌珊,不歡而散

誰的憶不堪,誰的愛癡纏

歲月盡頭跌跌撞撞,愛恨離愁庸人自擾

這是誰的故事,又是誰的結局

瞳孔映入紙醉金迷,盛宴琳琅幻覺一場

這是我的故事,又是你的結局

癡人說夢,不值一文

我的吻落空,你的心失控

輪回百態,半生沉浮

我的笑死去,你的暖已熄

時日姍遲,浮光掠影

我的恨長綿,你的癡忘難

孤島雲煙,邃遠流年

我的憶不堪,你的愛癡纏

歲月盡頭跌跌撞撞,愛恨離愁庸人自擾

這是誰的故事,又是誰的結局

瞳孔映入紙醉金迷,盛宴琳琅幻覺一場

這是我的故事,又是你的結局”

這個樣子的沈珣隱,退去浮華的他,讓七夏莫名的難過。她看著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過去,而那些過往糾纏成如今這張巨大而迷亂的網,纏住七夏讓她動彈不得,連呼救都無人知曉。很多年後當七夏再次想起這首歌的時候,才驚覺那個時候,命運的警示從她的四周撲麵而來,而她卻渾然不知。

一首歌唱完後,城市夜晚裏的寂靜這才終於到來。

下台後的沈珣隱忽然被四周湧來的人圍住,那些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七夏就見沈珣隱被那些人半脅迫半強硬的帶出酒吧。七夏直覺情況不對,急急忙忙的跟了出去。

果然,當七夏剛一走出酒吧的後門,在酒吧後麵的狹窄長巷裏就聽到打鬥的聲音。那些人嘴裏說著源源不斷的咒罵聲,然後一拳一腳的砸向蜷縮在地上的沈珣隱。

七夏從沒見過如此難堪的隱,心裏怒極,大喊道:“住手!”

“喲。”其中一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七夏,往地上啐了口痰這才慢悠悠的說:“這混蛋的相好來英雄救美了。”邊說著,那人邊向七夏走來,雙手還不懷好意的來回搓動。

七夏抬起手,在來人向她伸出手的時候攔住對方,順勢手中聚起舞風,向著對方的臉狠狠打去。

在別人看來,就仿佛是她一拳把對方打倒在地。那個男人疼得趴在地上,嘴裏咒罵一句再次站起身來,他眼中的猥瑣被凶狠替代:“臭娘們!”說罷,男人揚起的手就準備落在七夏身上。七夏做了準備,雙手帶著舞風狠狠拍向男人前胸,然後男人的身子就高高的向後飛去,落在一堆垃圾裏,不再動彈。

他的同伴見狀,急忙過去扶他,幾個人猶猶豫豫的不敢上前。被扶起來的男人哼哼了兩聲,不甘的吩咐同伴:“真他媽的邪了門了!你們他媽的倒是上啊!”

他說完,圍在他周圍的幾個人就衝了過來,七夏知道躲不過了,一甩右手,金色的長鏈就從她的手腕處延伸了出來。七夏右手緊緊握著鎖鏈,目光如炬的看著忽然愣住的幾人。她的渾身散發出勢不可擋的氣場,金色的光芒在黑夜裏格外耀眼,那些刺目的光芒圍在七夏周身,讓她整個人都帶著居高臨下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