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九沒聽清山崖上女人的喊話,可屋裏的學生們聽清了,一陣騷動後,要男撂下妹妹狂奔了出去,眾人也紛紛離開了座位,帶著凝重而緊張的神色一哄而出。施九見要男已經跑了老遠,不明緣由,問大家出了什麼事,才知道是要男的媽媽跳河自殺了。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說完,顧不得征求施九的同意就跑完了。石歡跑在最後,手裏牽著淚人要換,跟施九說了一聲,也跑了。
施九心裏咯噔了一下,懵了,呆傻地站在原地。
怎麼比做夢還快呢!剛剛還好好的一個人,剛剛還說著話,說走就走了?這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讓夢魘住了……她變著法地給自己洗腦,希望自己趕緊從夢裏醒來,或是誰來幫她一把,點點她,晃晃她。
可這又怎麼可能呢?她確確實實來過,又確確實實走了。難怪她哭得那麼悲痛,是決意要走了啊!自己怎麼就沒看出來呢?怎麼能夠看出來呢?”她不由想起沈徳遠,他沒搖鈴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呢?可他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呢?
孩子們一溜煙消失在了小山崗後的樹林裏。
施九回過神來,拔腿追去。
下了河灘,嗚咽聲一片,混著嘈雜的叫喊聲,低低地從人群裏傳來。近了河岸,淙淙的流水將一切又都淹沒了。遠遠看去,岸邊圍了一群人,看樣子是已經見到屍體了。可依然有人在河裏潛入潛出,像是在打撈什麼。人群一片混亂,小孩子亂竄,大人們也一路小跑地奔忙著,一個個驚慌地問:“人怎麼樣啦?”
“不行了!”
“是小四嗎?”
“不是她是誰?”說話者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這些人說著,扒著人牆往裏擠。
施九已來到了人群外,聽見裏邊的哭聲再不敢靠前一步。她四下裏淩亂地走著,不經意間看見了岸邊的要男,她呆呆地望著河水,一動不動地站著。施九走過去,將她攔在臂彎裏。
“老師……”要男剛要說話淚就開了閘,汩汩地往外湧。
施九不知如何安慰她稚嫩的心靈,將她摟得緊緊的。看岸邊有很多人對著河水翹首而盼,心生奇怪。正在疑惑,忽然從水裏鑽出來一個人來,等他抹平了臉上的水,竟是石風!天氣不冷,可他依然凍得滿臉烏紫。要男見他空手出來,失望萬分,又急切地用目光去尋其他人。
“你們在找什麼啊?”施九不解地問。
石風見她一臉的迷惑,覺得不可思議,她人都在這了,竟然什麼都不知道!遊到岸邊,低聲說道:“還能找什麼?當然是找人了!到現在小四還沒影兒呢!”他說著看了看要男,“別擔心,我再試一次。你看好她。”他對施九說完,顧不得她的追問,又遊離了河岸,潛下水去。
施九確實沒反應過來,也確實是懵了,但隨即就清醒了,問要男人群裏是不是另有其人。一問嚇了一跳,那人竟是沈徳遠!
“我聽胖奶奶說,他是為了救我媽才……”
施九不知道她後來說了什麼,事實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否又說了什麼。
大家都在岸邊等著看到小四,但到了這個時候,每個人都不怎麼急了。打撈的意義也不再是搶救,而隻是單純的打撈了。
怎麼會成了這樣?怎麼會這麼快呢?一眨眼的事啊!要是這一切都沒發生該多好,要是時光倒轉重新再來該多好。小四沒有來,她們順順當當在教室裏上課。就讓她來,來了又走了,去了娘家,沒出任何意外;鈴聲照常響起,也可以不響,沈大爺隻是忙著澆花,把時間給忘了;或是那個送信兒的女人沒有來,也讓她來,隻是沒帶壞消息,大不了讓她罵班上哪個孩子又調皮搗蛋了。
沒用啊!事實已成了事實,多想一點就多一點無奈!
聽目擊者老絮說,沈徳遠是被石風撈上來的。他原本是要救小四,下了水就再沒出來。老絮當時離得遠,又不會水,就大叫救人,聽到叫聲,石風第一個趕過來,她顧不著觀看,接著喊,跑了一個又一個山崗,嗓子啞了,劈成破鑼,羊群也驚散了,漫山都是。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去趕。
“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學校啊!怎麼會來西河呢?莫非他知道小四要跳河?”有人不解地問。
“我哪知道!離那麼遠呢!我看她到了河邊,在那站了半天,當時也沒在意。你想啊,她不定在那想什麼呢,我沒事老盯著她幹嘛啊!哎!後來我覺得不對勁,眼皮跳得厲害!再一看,她就在河裏了,水淹到了脖子!我就慌了,開始我嚇得不行,半天沒叫出聲來!誰知道沈老哥就趕來了,你說他怎麼就來當了這冤死鬼呢!一大把年紀了,愣是跳了下去。跳吧,跳下去你出來啊!怎麼就出不來了呢。哎!該呀!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