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僅喝酒,還抽煙!”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像是從天而降。
石風聽這話音竟是再熟悉不過的施九,心中不覺一震,猛抬頭看去,煙霧繚繞裏果真是她。見她樂嗬嗬地在自己身旁坐下,完全想像不到剛才那個痛哭流涕的人會是她,這情景如夢境般虛幻。他小心翼翼地問:“怎麼又回來了?”生怕這一切經不起他這一問,美夢初醒般空歡喜一場。
“嗯。”她看著遠處山與天交接的地方,喘著粗氣。
她的出現讓他突然就相信了奇跡在他身上還是有了發生的可能,沒準她是舍不得走了呢!當然,這個想法他隻是視為奢望,施九先隻是笑,後很難為情地說道:“大哥,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是要麻煩你……”
“不麻煩,你說……”石風並不怕麻煩,隻是猜不出她所求何事,但總不會是他所希冀的那樣吧?他自信不是上帝的寵兒,沒那麼幸運,享受不到有求必應的待遇。他在心裏跟自己開玩笑:“看吧,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餡餅?哪裏會有!即便是有,那它也隻是掉到你的麵前來跟你說一聲:‘老兄,其實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別指望天上會掉餡餅!’然後再尾巴一甩,飛回它老家去!”
“我想留下來,看看能不能在這教教孩子們。”施九這話在石風腦海裏定格了一會兒,他努力地品味這句話,竟是那麼難以參透。天上真的會掉餡餅?雖然有不安和顧慮,但這確確實實讓他大喜過望了。這喜悅並不敢盈餘了整個心田,角落裏還有一個疑惑存在著:“為什麼呢?”
她接著說:“你說的對,那天你說讓我留下來,我當時還很生氣,以為是你根本就沒送我走的誠心,我確實是小人之心了一回……大哥,你再幫幫我吧,我實在不想就這麼回去。”
“那你……什麼打算?”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卻隻是淡淡地問。
“你說的對,我在這教書也不錯!”她突然想明白了,這其實就是件很簡單的事情。
“你一個女孩家就這麼跑出來,又碰到這事,不怕你爸媽擔心嗎?你不回去報個平安,這對他們不負責任你知不知道?”他當然樂意她留下,隻是想試探她決心是否堅定。
她忙回道:“就這樣把我送走,難道對你媽就負責任嗎?再說,這些事我不說我爸媽又怎麼會知道!你看,反正現在我好好的,給他們寫封信說我在這很好就行了。至於你的錢,我有辦法還,不過不是現在,你盡管相信我好了。還有,我如果跟你回去還得吃你的住你的,這些我也會還的。”
其實她更怕回去將自己的遭遇告訴爸媽,當初不顧一切來這裏就是帶著忍辱負重的決心的,如果就這麼回去,就算父母不怨她,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若一切又都回到原點,她絕不甘心。而她做這些決定也都是因為信任石風,她絲毫不懷疑他的人格。若不是他那一身的俠氣與性情,她或許早已不是現在的施九了。現在見他依然這麼仗義,更堅定了要留下來的決心。
他本來要爭辯,聽她說這麼多,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隻得抓住最後一個話題:“錢是小事!我也不指望它發家。我是怕你受不了這裏的苦。”
“要是不苦我還不來呢!”她說著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就要回去。石風想起萬順那邊還有一頭親沒相,心裏有些犯難。他並不是怕親相不成,如今她一回來,他已經不打算相成了,隻是不知道怎麼跟萬順說施九的事,但無論怎麼說,他都有玩弄他的嫌疑。心想還是不讓他知道施九的事為好,而施九,這件事還是不讓她知道的好。
這樣看來,他隻好兩邊相瞞了,平生第一次做這種事,心裏還真有些發毛。思想一時搭不上線,又問:“回去怎麼辦哪?你還住在我家嗎?”
“不住你家我住哪呢?我就認識你一個人!”她說著,人已來到摩托車跟前要坐上去了。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他想起這個,心裏一點底都沒有,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很被動了。
她笑著,有些調皮地說:“你什麼時候趕我走我就什麼時候走。不過,你是不會趕我走的,對不對?”
“你不是還要回去找那群人販算賬的嗎?怎麼,手下留情了?”就在昨天上午,她還在義憤填膺地說要回去抄他們的老窩,為民除害。現在看來,她已經把這些忘到山那邊去了。
“這個……其實……大哥,我說了你可不許笑我!其實,當初是我太輕信他們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哪,再說,就算我知道,他們也早該換地方了,真要回去找,還真是大海撈針呢!”她這會兒想起當初的情景,仇恨已經沒那麼強烈了。這些經曆仿佛隻是一次演習,學到了教訓,卻不用付出真正的代價。她也深深明白,遇見石風這樣正直的人,實乃不幸之萬幸。因而,很樂意留在此地繼續她的夢想之路。
“那你在我家是算我媳婦呢還是……”他確實沒想起來還能是什麼。“算你媳婦吧!省得你媽嫌棄我。”她倒是不在乎以什麼名義留下,隻要不是實質上的夫妻就行。他苦笑著問:“那……你是不打算讓我娶媳婦了?有你在,誰還給我說媳婦啊!”他雖這麼說,並不真為此發愁,她肯留下來,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山外來客陪在他身邊,他已經很知足了。至於媳婦,那事還遠。再說,對她,他並不是一絲幻想都不敢抱有,就像唐俊說的,試試看,未必沒有希望。女人,他不懂,卻相信付出就會有回報。他竟然對她動了歪念!他自己也驚訝,真的是往歪裏想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他昏了頭了。先硬著頭皮上吧,走一步算一步。路,不是越走越寬的嗎?
施九倒沒怎麼想過他提到的這些情況,也覺得那是很遠的事,因為她一直覺得他還很年輕,根本不用急著找媳婦。心想等她事業有成時,他若還單身一人,她都可以幫他找一個。但現在他這麼說了,就是自己的疏忽,可她也不知道怎麼辦,抬頭望著他,問:“那怎麼辦啊?我沒想這麼多。要不我去別的地方?可我怕人生地不熟的,不好辦事啊!在這我就認識你一個人,我就相信你一個人。要不,我暫時先住下來,等以後有了機會再說?”
“你是鐵定不回去了?”他很佩服她的幹勁,暗暗為她的精神所感動。“為來這我都拚了命了!一定要有所作為,不然沒臉回去。”這是實話,她花了很大的工夫為自己設計好了未來,怎能說放棄就放棄。石風不明白她的所謂作為是什麼,如果單單是做個好老師,教一幫好學生,他並不認為值得。但他明白人與人不同,可能這正是她覺得最有意義的事。
山裏的孩子,他了解,沒有幾個是正經上學的。這一點,他雖不看好她,卻也不說半句打擊她的話,隻是要她上車,說:“回去再慢慢想辦法吧。總會有辦法的。”
石風雖接住了他理想中的餡餅,並不敢太多得意,心裏始終揣著相親這塊石頭,為此傷了一路腦筋。
到桐家灣時,天色尚早,他沒有停車,而是繞過村去,在離村很遠的大路上停了下來。並裝作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的樣子對施九說:“哎呦!你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有件事還得去跟萬順哥說一聲呢!你在這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她要跟他一同去,他說:“我都跟他說了送你回家!你再去……這不好說嘛!你就在這等著,我很快就回來。你要是等不及——喏!沿著這條路先走。一會兒我就追上你了,別拐彎!一直走。”
他說著指著前方的路,那是一條相對較長的路,她是走不丟的。她有些不樂意,還是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