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倆人關了燈睡在了一張床上,她在裏,他在外,各睡一頭,一人一個被窩。怕冷,他又抱來一雙棉被放在上層共享。
夜已深了,幾束月光攜著靜謐隔窗照進來,灑滿了床前的一片空地。
施九第一次跟陌生男人睡在一處,激動裏摻著怯怕,當然最大的也還是興奮的成分。兩隻眼睛閉了又睜睜了又閉,頭腦清楚得像這皎潔的月光。另一頭的石風雖沒她的思想活躍,卻也不得安寧,隻是枕著胳膊去看那明亮的窗口。
她終於把該想的都想了個遍,這會兒什麼也不願想了,也怕剛理好的思緒經不起她的胡思亂想又要亂了秩序,像在宿舍跟室友聊天,她試探著問:“大哥,你睡了沒?”。
“還沒,有事嗎?”這倒是他的期待呢!既然有緣一聚,互相留點印象還是好的。
“我想走之前看看王大娘。”
“好啊!”他想她倒是挺有心,沒忘了王英的恩情,也不枉王英對她那麼好,“對了,你來我家這事王大娘知道嗎?”
“她送完我東西就回去了,我被他們追上後走的是另一條路回來,也沒再見到她。”她說著,早晨的事還曆曆在目,不由感慨起時空奇妙的轉變來。
“你跟她說你是幹什麼的?”他想起她說看日出還是忍不住笑,真是難得她想得出來。
“我從山坡上滑下來掉在她家的麥草垛上,是她和她的孫子把我救了,我還怕她知道我的身份呢,哪知道她早看出來了。哪像你啊,那麼好騙。”她心想早知道他會放自己回去,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還有那手電筒,我怎麼就不敢認呢?他們知道你是從我家逃走的嗎?”他現在回想起那些情景,仿佛做夢一般。
“應該不知道吧。”她可不想出賣王英,“明天你要是出去能不能不讓他們把我鎖起來,我在屋裏憋得都快發瘋了,再說我也沒見過大山,想出去看看風景,你讓他們放心,我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石風想如果有他在家,不鎖門秦葉放心;他若不在,秦葉說什麼也不會放心的。她可不相信施九會乖乖地聽話,除非她知道他要送施九走,可要是那樣就更不行了,他覺得這事難辦,說:“這個麼……不是……我媽她要是知道我送你走肯定不依,你就再忍一天吧。”
“要不,你帶我出去吧!這樣她不就放心了。”她覺得這樣一來既能讓自己免受無聊的煎熬,也可讓秦葉放心。
“這……”他做事一向低調,覺得這樣未免有些招搖,不肯答應。
“大哥!求你了!再在這屋裏呆一天,我非瘋掉不可!我跟你出去也可以說說話,給你講講外麵的世界,也讓你長長見識,這有什麼不好啊?”她說著這些,心裏其實在罵自己:“施九啊施九,你還真是貪心不足啊!他肯放了你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敢得寸進尺,連這點憋屈都不肯承受!”
石風心想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反正是要送她走了,怕什麼呢?但是路途遙遠,她又沒走過山路,怕她受不了。還是很為難。她忽然眼睛一亮,又想起一個點子,幹脆坐起來說:“大哥!要不咱們直接走?你把家裏安頓好……家裏沒什麼事吧?”
他一聽,像突然發現了捷徑似的驚奇地說:“嘿!也行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從雲寨那走還近呢!不過,這麼一走可得幾天回不來,我得好好想想……哎對!你點子多趕緊想想怎麼跟我媽說。”他平日裏常感慨下棋有助於活絡頭腦,開通思路。今天不知怎麼了,再簡單的問題,到他這裏就是搭不上線。
她這下可樂壞了,腦子裏瞬間冒出一大堆理由,挑挑揀揀最後剩下兩個,拿來征求他的意見:“你就說我病了!或者說我眼睛近視要帶我配副眼鏡。”石風吃了一驚,問:“你近視?”“對啊,本來裝著眼鏡的,東西全被那幫混蛋拿走了。早知道我戴上了,還有我的證件,哎呦我可憐的證件們!回去都得重辦。”她想起來時帶的行李就心疼。
“你近視多少度?”他想起中學裏一位戴眼鏡的老師,去掉眼鏡都沒辦法上課,懷疑她會不會跟他一樣。
“二百多。”
他想找個東西測試一下她的視力,確切地說是他想弄清楚二百度是個什麼概念。望了望窗外,問:“看得清月亮嗎?”“不是很清楚,比原來的要大一點。”“大?那不是更清楚嗎?”“你不懂,越大越昏。”她說著又躺回了被窩。
“哦!是!我明白了,像放電影!”他有點恨自己今晚的狀態,完全沒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
“你倒是說說,明天怎麼跟你媽說啊?”她嫌他話題繞得太遠,連忙把他拉了回來。
“就說配眼鏡吧,還能走得遠些;說病了,這不遠就有大夫,不好脫身,再說也不能咒自己不是。”他打了個嗬欠:“睡吧,明天得早點起來,晚了一化凍路就不好走了。”
“大哥,你沒想過出去嗎?”她又隨口問了一句。這一問,他剛剛聚攏來的睡意便瞬間散開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出去啊?我倒是想把山裏的好東西都弄出去。單單是我出去那多不夠意思!”
施九被他逗笑了,回味了半天他的話才說:“現在好多人都進城打工,我也聽說好多人是受不了山裏的苦,出去了就不想再回來了。你就不想出去?”“人都走了,山裏還是苦啊!說真的我不羨慕大城市。再說,山裏人也不是注定就要過窮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