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就是石風,石歡的哥哥,施九最怕的那位。到現在,他對家裏發生的事還一無所知。此次出門,他沒想到會耽擱這麼久,本來打算今天就到家的,不料雪太大,路難走。天寒地凍,又是在晚上,怕兔子受不了嚴寒就決定找戶人家借宿一宿,可一路走來沒見著一家亮光,心想人都睡了,怎好意思再去麻煩,就要放棄時,看見了山窪裏王英家的燈光,就過來了。
王英是個熱心腸,待人厚道,從那兩碗雞蛋茶就能看出來,施九不知道,他卻深深懂得這是山裏待客時最受歡迎的吃食。
施九一聽“石風”這名字,嚇出一身冷汗。怕什麼來什麼!她在那些書和筆記本裏見到的就是這個名字。
“別擔心,看樣子,他還不知道家裏的情況,也自然就不知道你,這幾天你哪也別去,就在我家裏呆著。過幾天那邊一鬆勁,你再走。你就聽我的,沒事!”王英悄聲跟施九說著,聲音壓得出奇的低,像是從心裏直接呼出的。
“對啊,你就在我家住兩天吧!這裏可安全了……”蘇盼正說著被王英打斷了:“盼盼!你去睡覺,可別亂說話。”又對坐在床上愣神傻聽的蘇望道,“還有你,不準跟別人提起這事,知道嗎?”蘇望瞪大了眼睛問:“什麼事啊?”“今天晚上這事兒!一個字也不準跟人提。你給我記住嘍!”
可施九再也睡不著了,一想起灶房裏的石風她就渾身哆嗦,真想一口氣用被子將他捂死了,拋屍到野外。想這窮鄉僻壤的也不會有警察來查,若真有人來查就好了!她早也不會在這受盡煎熬了。石家沒了石風,要她也就失去了意義,自然就不會再有人苦苦尋她了。這樣一想,還真覺得可行。可這終究越過了她做人的底線,又是萬萬行不通的。
王英將孫子送走,掛好了門,走過來對施九說:“不過說實話,孩子,我看你倆啊……還真合適。”這是玩笑話,也是實話,她在見到石風第一眼時就閃過這個念頭,他人不僅高挑俊朗,話語間也透漏著精明,不是糊塗之人。這會兒靜下心來,覺得這倆人還真般配。隻是壞在了這種非正當的交易上,讓兩個無辜的年青人就這樣成了冤家,真是作孽。
見施九沒應,她接著說,“那小夥長得可不錯呢,人也不賴。這看人呐,我最在行,沒看走眼過。你要是走不出去,我是說實在走不了,就還回來找他,我看靠得住。萬一被別的人家抓去,指不定是個什麼樣呢!”
施九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也搞不懂她的真實意圖,心想:“還在行呢!在行還敢說他是小夥?怎麼可能嘛!再說,就算他未婚,她也不可能跟他的!簡直是胡扯!”她又氣又怕,卻不好做出惱怒的樣子來,隻是不說話,任她一個人說。而她越是不說話王英就越說得起勁:“我算是活明白了,這人哪!在哪過都是一輩子,有個好伴比什麼都強。你說是吧?你還年輕,看不著這個。哎……你倒是說個話呀!生氣啦?我是跟你說著玩呢,你可別往心裏去。不過我說的也都是實話,我一個老太婆雖然沒什麼見識,但也活了大半輩子了,大娘不會坑害你的。當然你要是出去了最好,外麵的生活肯定比這窮山溝裏強幾百倍,可是孩子呀,想出去也不容易啊!”沒有她的響應,王英隻覺得自己越說越亂,心想這話她不愛聽,幹脆住了口。
“你出去過嗎?”施九終於問了一句,她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唉!打進來就沒再出去過。”“為什麼?走不出去嗎?”“我也沒打點出去,也沒地方可去。咳!我一個老婆子能去哪呢?”
“你知道出山的路嗎?哪裏能坐上汽車?”這是施九最想知道的。隻要有車,她出去就有指望了。
“汽車?哎呦!隻是聽說過,從來沒坐過。小時候倒是見過,自打來到這就再沒見了。也沒去過縣城,坐什麼汽車啊!嗬嗬……”王英皺緊了眉頭,想了一會兒,又撇著嘴搖搖頭:“路好像離這很遠呢!我也說不清具體在哪。”施九剛剛還充滿希望的心一下子又沒了著落,想著剛才王英的那番話,不覺對她有了幾分距離,隱約有些擔心,怕她將這事告訴了灶房裏的石風,又心想她也許真不知道路,就什麼也沒再問。
不再寄希望於任何人,她在心裏暗暗打好了主意,明天一早就走,繼續摸索,她相信隻要能走就一定能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