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品茗醉心
擂茶發源於湖南，一般隻在土家族和客家人中存在。流傳不廣，北方更是絕無僅有。
是以，當李溪莛得知趙清懿喜歡飲茶，便對天下各種風味的特色茶飲研究個遍，最後隻對擂茶情有獨鍾。
所以影院邊上這家二十平米的小店，也是他出資買下來的。
李溪莛鍾情的口味，既不是土家擂茶也不是客家擂茶，而是比較小眾的桃江擂茶。
走出影院大門，向左一拐，趙清懿就被店門前排起的長隊伍驚到了。
“可別告訴我，你想在這家店裏買東西。”
“正是這家！”
“李官人如此自信，怕是早就盤下了這家小店吧？”
“不誇張地說，從選址到裝潢再到開業，全是我一手操辦。”
趙清懿挑了挑眉，想看看他能給自己帶來怎樣的驚喜。
店鋪門臉不大，但裝飾得古色古香，而且還在毛玻璃邊緣的祖國版圖上，圈出了位於西南的擂茶發源地，又用七種顏色的小彩燈點綴著。
菜單上除了擂茶以外，還寫著飲茶時可以搭配的各色小吃。
店門左側，擺置著一張大白板，上麵寫著擂茶的諸多功效：消疲提神，強心解痙，利尿抑癌，以及防止動脈硬化。最關鍵的是，茶中含有的肌醇、咖啡堿、泛酸等物質能調節脂肪代謝，簡單說，就是還能減肥！
趙清懿大感詫異，飲茶雖有各種功效，可它不能代替藥物，常飲或可見其效，少飲又會有什麼作用來？
如此細致地列出一板，還真是符合商家的誇大宣傳呢！
她暗暗好笑，又對李溪莛的慣常作派感到一陣頭疼。
其實是她誤會了，以上諸多功效，擂茶的確有之。
李溪莛對店裏的服務生打了個招呼，“兩杯擂茶，八樣菜！”
桃江擂茶有擺“碟子”的習慣，除了喝茶，還要在桌子上擺上八隻“碟子”，豐富飲食樣式。
隊列中某位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子頗為不滿，抱怨道：“大叔，買東西要排隊的啊！”
李溪莛還未開口，店內服務生就先替他做了解釋，“他昨夜就預定啦，我們給他預留了一份。”說罷從櫃子裏拿出擂茶和八隻食盒。
實際上，李溪莛雖然早就告知了到來此地的時間，但那服務生可不敢誤事，提前半小時就做好一份，每隔五分鍾就換一套新鮮製成的，好在小店生意火爆，做好的“八碟菜”總會在短時間內被一掃而光，賣給顧客的那些，也不存在不新鮮的問題。
相對於各種現成冷盤反複售賣的餐飲店來說，這家擂茶店的“不斷出新”，也是招攬到顧客的一大原因。
當服務生把塑料杯裝著的擂茶，和塑料盒裝著的八樣小菜遞過來時，趙清懿隻覺得裏麵的茶湯分外眼熟。
李溪莛幫她插好吸管，遞過來道：“嚐嚐，味道很好哦。”
她先是觀察了一下，但見裏麵不僅有茶葉，還有炒米、芝麻、花生、生薑，以及能讓她一眼認出的黃花、牽藤草等草藥，心中那股熟悉感愈發強烈。
待她含著吸管吸了一口，那股爽淨綿長的口感、醇甜濃香的味道，仿佛撕裂了記憶的閘門，如同電影裏的閃回般，一幅幅畫麵湧進腦海。
那年婉容入宮成妃，鎮守邊疆的節度上朝慶賀，差使穿著“上穿大襟衫，下穿大襠褲”的隨行婢女進殿做茶。
她們用雙腿夾著擂缽，握著半米長的搗棍頻頻舂搗，再不斷向缽內添加各式佐料，待裏麵的東西搗成泥狀，投入壺中加水煮沸。
一時間茶香馥鬱，恣意人心。
在趙清懿的印象中，最深刻的那些片段，其實並非擂茶做法，味道幾何。
而是婉容身穿錦繡長裙，位居高台之上，伴君身側，滿麵紅潤，在她望過去的那一刻，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三生湯……”
洋溢在唇舌間的甘甜再次勾起了她的回憶。有關於婉容的回憶。
飲酒醉人頭，品茗醉人心。
“清懿，清懿。”耳邊的呼喚將她的思緒一點點地牽了回來。
她微微扭頭，隻見李溪莛沐浴在春日驕陽下，微風拂過細碎的劉海，光影在發絲間跳躍，在眉梢眼角間灑滿寵溺的笑。
“哈，想什麼呢？” 李溪莛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
趙清懿出奇意料地沒有躲開，而是喃喃道：“三生湯，我記得這種茶的名字叫三生湯啊……”
李溪莛幫她梳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手掌順勢搭在肩頭，“沒錯啊，擂茶又名三生湯，隻是前者應用更廣泛而已。”
“噢。”趙清懿籲了一口氣，想來是擂茶這個名字太直白，那位前來道賀的邊疆節度使便隻說了三生湯這個名字，附庸風雅。
否則，她還以為此茶在今時今地出現，藏著某種隱喻呢。
“三生”，難免會讓她想到令人匪夷所思的重生遭遇。
隻是，當她抬起頭，望向門楣上的招牌，但見上麵用瘦金體書寫著四個大字，“清溪擂茶”，剛鬆了一口氣的她，卻又覺得心尖莫名一緊，臉上發燙。
“大叔，別當著我們的麵秀恩愛行不行？先饞我們一頓，再往我們嘴裏喂狗糧啊！”先前抱怨的男大學生捂臉咧嘴，大有一種“老哥大姐怎可當街作出如此傷風敗俗”的意味……
其他排隊者紛紛符合。
“要不然把吃的分了，要不然給我也找個對象，否則請死開一點！”排在後麵的小姑娘“惡狠狠”地開玩笑。
“大叔和大……呃這位大姐長得都挺好看的，家裏的親戚一定都是顏值擔當，撒狗糧就算了，留個微信號吧！或者直接把侄女外甥女的電話號給我也行！”另有一位小夥子摻和了進來。
李溪莛和趙清懿的妝容不老不嫩，即便是以五十歲的標準化妝的，他們卻僅憑身材和氣質就能遮蓋掉妝容中的衰老與滄桑。
是以，那位小夥子才會在看到趙清懿的那一刻，沒辦法說出“大嬸”二字，最後隻能以大姐來替代。
本是很客氣的稱呼，可跟“大叔”放在一起，倒顯得不倫不類了。
李溪莛立刻翻著白眼，“臭小子，我是大叔，她是大姐，那咱倆成啥了？別人都可以介紹對象，就不給你介紹！”
眾人哄堂大笑。
趙清懿趁機扯他袖子，“趕緊走吧，電影要開場了。”她隱約覺得，有不少路人和排隊者都向他們望來，眼神中透著一抹古怪的意味。
若是在此耽擱過久，哪怕對自己的嗓音稍作處理，也可能會被識破真身。
李溪莛隻好跟眾人揮手道別。
無聊的排隊者們仍舊打趣道：“大叔，我的對象呢？啥時候給我？”
“現在就給你！”李溪莛突然朝服務生打了個響指，“每人送一盒雞爪子，我請！”
服務生笑眯眯道：“喏！”
二人轉身走遠，身後傳來一陣陣“大叔好帥，大姐好靚”的歡呼。
其中一位排隊者忍不住問那個服務生，“他是這裏的常客？”
服務生見他們已走遠，忍不住笑道：“什麼常客！他是這家店的老板！”
排隊者頓時呆若木雞。
好半晌，先前抱怨那位男大學生忽然喊道：“大叔，我不要女朋友了，能不能給我免單？”
眾人再次大笑。
隻是某些人卻在聽到“老板”二字的那一刻，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是誰先咕噥了一句，“你們有沒有覺得……剛才那位大叔，長得很像老板李溪莛啊？”
笑聲止歇，眾人沉默。
穿過街巷的暖風將門楣錦斾吹得嘩啦啦作響，服務生自知失言，埋頭倒茶，打盒包裝。
沉寂了三五秒後，又有一人道：“我也覺得像……”
這句話如同一個導火線，直接把排起長龍的一幹男女給點燃了。
某位男孩子驚歎：“我感覺那個大姐還是趙清懿呢！”
先前抱怨的男大學生做捂心狀：“不會吧？假扮成老夫老妻攜手出遊？尼瑪，太虐心了！”
“這麼甜蜜的事，你虐個屁啊！”
抱怨男哀嚎：“看我的女神被他勾肩搭背的，能不虐嗎？”
其他人：“……”
排在後麵的女孩子嗓音都要破音了：“清溪擂茶？趙清懿和李溪莛？天啊，真的是他們！我還沒有要到簽名呢啊啊！”
剛買完東西嘴裏正含著雞爪子的女孩口齒不清道：“那還排個毛隊，趕緊跟我去追啊！”
抱怨男反倒鎮定下來：“別慌別慌！先問問那位帥鍋！”
服務生肩膀一顫，哪怕沒有抬頭，也能感覺到無數雙眼睛像箭一樣刺在身上，未等諸人開口，他趕緊笑道：
“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還能個個是明星啊？你們要是不信，就追上去問一問，咱們老板開放得很，可喜歡跟小姑娘合影了。不過你們可別罵他是油膩膩大叔哦！喏，他們去那條街坐135公交車了，你們現在追過去，還來得及！”
或許是服務生異常鎮定，也或許是對美食的期待打消了心中的懷疑，其中一位患有“臉盲症”的排隊者道：“你們眼花了吧？我看著不像啊。人家正拍新戲呢，哪有時間閑逛哦？”
服務生趕緊道：“嗬嗬，追上去問一問嘛，我們老板喜歡跟人聊天！”
這反應就更加奇怪了。
另有一人嗤了下鼻子，“別聽他胡說，就是不想給我們雞爪子！”
此言一出，馬上得到其餘人的附和。
在諸人沒有留意的角落裏，有一個頭戴棒球帽、滿臉胡須、身材瘦小皮膚蒼白的年輕人，他手裏捧著相機，追在李溪莛和趙清懿後麵不斷按著快門，將他們同行時的親昵樣子全都拍攝下來了。
這個年輕人，就是關月的記者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