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是親兒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是親兒子

李溪莛在那裏心潮澎湃,趙清懿卻是糾結不已。

無視他,不合適。

可又怎麼回應呢?在她看來,無論怎麼說,在這種情境下都容易讓他產生聯想和誤會。

就在二人相顧風中默默無語不知所措時,那個放在長廊下木椅上的最新款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仿佛找到了可以排解當下困局的突破口,二人同時扭頭望過去。

李溪莛眼尖,含笑道:“陳阿姨終於來電話了。”

趙清懿卻扁了扁嘴,小聲抱怨:“算她有心。”接起電話後,卻是滿含激動:“媽,你們到了嗎?”

“到了,到了啊。”電話那一端傳來陳雅興奮的絮叨,“好像是航線上的某個國家出現了嚴重的天氣狀況,中途降落停了幾個小時,那時候你該睡覺了,我和你李叔就沒敢吵醒你們。”

緊接著傳來李宗的聲音,“對啊,你們年輕人睡覺輕,工作很累,感情之路又不順暢,我就攔著你媽……”

“清懿啊,我先不跟你說了啊,咱們剛到酒店,準備收拾下,出去吃頓晚餐呢,噢,對了,這邊有時差,天黑著呢,你說神奇吧……”

在陳雅飽含興奮的絮叨聲中,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趙清懿想多問幾句都沒可能。

利用閑暇時間看諸多類型的影視劇節目進行學習的她,幾乎要被各種毛骨悚然的作案手法給腐蝕了,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總覺得方才聽到的那一切,或許是綁匪設置的電話錄音,因為不管她說什麼,那邊都會是這套說辭。

無縫銜接。

真正做到了“我歲數大我先說”的層次……

趙清懿看著手機屏幕上“通話結束”四字,皺著眉頭咕噥了一句,“他們不會睡在同一個房間裏吧?”

不巧卻被李溪莛聽到了,李老先生的寶貝兒子這般替父開脫:“這個你放心,我老爹歲數大了,心有餘力而不足!”

“……”趙清懿抬頭看他,“真是親兒子。”

可是話一出口,又猛然回過味來,剛才李宗說的是,你們年輕人睡覺輕,工作累,感情不順暢?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怎麼像認定他們同居了似的?

趙清懿再次感覺到有某種異樣的氛圍,在他們四周隨湖畔春風氤氳而生。

“我老爹就那樣,以大文豪自居,卻隻會胡說八道!”假兒子再次DISS親爹。

趙清懿聽不下去了,“李先生學貫中西,博古通今,確實當得文豪美名,又何來‘自居’一說?”

李溪莛攤手耷眉抿唇,“我在替你說話哎。”活脫脫一個行走的表情包。

趙清懿不想理他,心中卻在盤算著該如何把母親勸回來。陳雅一不懂英語,二沒出過遠門,身體情況又欠佳,國外的安全問題又得不到保障,怎能不叫她操心?

李溪莛忽然提議:“趁這難得的休閑時光,我們去喝茶吧。”

趙清懿怔了一下,根據劇組安排,可以休息的演員中好像隻有她一個人吧,李溪莛不是還要拍攝斯墓督德被蛇帝施以酷刑的戲份嗎?

怎地也有時間出去閑逛?

李溪莛看她陷入沉思,會錯了意,輕聲解釋道:“噢,萃紅茶樓正在裝修,我們這次把車開遠一些。”

她眉頭皺緊,“那個人……”

“已經全城通緝了,估計逃到外省去了。”

“哦。去哪裏喝茶?”

“回城裏,太平古街!”

她咦了一聲,“跑那麼遠?你真不用拍戲了?斯墓督德被鎖大牢的戲份又不拍了?劉逸安的劇本……”

李溪莛擺了擺頭,“我是老板啊,我現在隻想出去玩。”

趙清懿:“……”

還是保持沉默吧,否則處處給他裝X的借口。

“去太平古街,我們可要做下偽裝了。” 李溪莛揉著下巴,若有所思。

這一次,身為老板的優越性再次體現了出來。

李溪莛單獨開辟出一個房間,安排了四名化妝師給他們化妝,理由也是直截了當:帶《離心劍》女主出去散心。

一小時後,二人從風流倜儻、天姿絕色的年輕人,變成了精神炯爍、風韻猶存的中老年人。

頭發帶著淡淡的灰,卻更添氣質。配以筆挺的西裝和彰顯貴氣的長裙,好似眨眼功夫就跨過了數十年歲月,成了一對生活優渥,無憂無慮的中老年夫婦。

“哈,這個扮相剛剛好,再老點啊,演起來就累了!”李溪莛看著鏡子的自己,心滿意足地摸了摸下巴上的濃密胡須。

“再老一點,可能更容易被路人認出來吧?”趙清懿忽然想到了錄製《老板有約》時的遭遇,據說那位淳樸善良的山村主婦,成了十裏八莊的名人,更得到不少有愛人士的捐贈,生活水平節節攀高。

“沒錯,這樣剛剛好。”李溪莛也想起了那段遭遇,默默地歎了口氣,又朗聲笑道:“出發!”

二人沒有差遣司機,而是如尋常戀人約會般,男人開車,女人坐在副駕駛,一路高山流水,紅花綠草做伴。

李溪莛興致絕佳,忍不住放聲高歌。趙清懿被他感染,也哼唱了兩首宋詞。

一首為李清照的《漁家傲》。

一首為蘇軾的《水調歌頭》。

前邊那首把李溪莛聽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唱到“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裏風鵬正舉。”時,車外風聲大作,千山搖動,柳絮漫天,綠茵如海。仿佛景被歌驚,煥然一新。

李溪莛隻能聽出她唱得好,卻不知好在哪裏。

直到他聽見後一首《水貂歌手·明月幾時有》的全新演繹時,才明白趙清懿的唱法並非是當下所見的任何一種流行唱法,而是她在《老板有約》初次開嗓時的那種全新唱法。

歌聲婉轉優美,風雅獨特。

直到趙清懿歌聲止歇,捧著杯子飲水時,他也沒有想出應該如何誇讚,不禁暗暗責怪自己閑暇時光裏隻運動不讀書,肚子裏的墨水實在難堪一用。

當趙清懿放下水杯,單手托腮,望著窗外美景怔怔出神兒時,他才終於想到了一套說辭,或者可以說,他摘抄了那位大學校長在國家級刊物上,發表過的那幾句話:“好!清懿果真奇人也,以宏卓唱功,獨挽狂瀾,使眾生可見大宋立國精神之所在。佩服,佩服啊!”

說這套話時,竟下意識地梳理著自己的假胡子,看起來可笑亦可愛。

隻是極少談及文史的男人,突然這般斯文儒雅地鸚鵡學舌,倒讓趙清懿感到渾身不自在,雞皮疙瘩瞬起一片。

“過獎。”為了迅速終結這個話題,她還能說什麼呢?

李溪莛駕駛四驅越野車很快駛出了整個靜安山區,沿著臨海路開向熙熙攘攘的城市中心。

車速過快,春風猶寒。

趙清懿沒有打開車窗,卻仍能感覺到風過海灘,拂亂蕉葉時的舒爽也暢快。

這片大海,始終如最初見到的那般,在細碎如金子般的陽光下,波瀾不驚。那時候的她,還是出入臨海影視基地的龍套角色。

時隔一年,便已成了家喻戶曉的明星。

趙清懿不由得感慨萬千,新時代的訊息傳播之速,是生於宋朝的她所想象不到的。

那些驚才絕豔、妙筆生花之輩,又花了多長時間,才能走進翰林書畫院內,成了父皇徽宗認可的書畫名家呢?

甚至可以說,那些墜入章台中,能歌善舞,懂寫詩會填詞的青樓女子,其才氣能力,也要比現今很多混跡娛樂圈的女藝人要強上幾分吧?

當下時代的通訊便利,造就了一大批有名無實的明星,以及隻懂賣弄風騷的演員,甚至主播。

當汽車駛入太平古街外的空中停車場時,視線跳過扶欄,便可看見灰藍色的天空下,那一條久經風雨、古色古香的長街了。

經常修繕的屋頂上,瓦片層疊,滿載金光。

李溪莛幫趙清懿拉開車門,想要牽手同行,卻被她甩手躲開。走出停車場後,他沒有徑自走向太平古街,而是倏忽間一個轉折,麵朝東南,期期艾艾道:“那邊有家老影院,隻播放九十年代的經典影片,我們去欣賞欣賞,學習學習?”

趙清懿看著那張雖化過妝卻仍舊掩不住羞怯的臉,視線挪移,落在了李溪莛的手機上。

“你早就買完票了吧?”

李溪莛肩頭一震,“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拿起手機一看,才看到屏幕已鎖,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我剛發現的。”趙清懿白了他一眼,卻灑然轉身,向那座外觀老舊的電影院走去。

李溪莛驚喜交加,疾步跟上。

腿腳輕快,身手靈敏,於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幾個快速的轉折,便超過趙清懿,搶先一步到了影院售票處,將手機屏幕亮出,小聲問:“還有情侶座嗎?”

老電影院的網絡購票係統,是無法提前選座的。

方格窗內的老人推了推眼鏡,勾起嘴角道:“浪漫!”

啪。

兩張影票丟到台板上。上麵寫著7排13,7排14。

李溪莛道了聲謝,回首挽住正好走近的趙清懿,笑得像個三十歲的孩子:“我選好了座位,電影還要半小時才開場,先去買點吃的吧。”

他知道趙清懿不喜歡吃味道奇怪的零食,而電影院附近有一家滋味特棒的擂茶店,味道純正。再加上擂茶的獨特性,在北方更加算得上一枝獨秀的奇葩。

今來此地,又怎能不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