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人此時依舊相擁著，連抬眼看一眼門口的心情都沒有。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轉身，退了。
從這間房裏退了出去，也從他們二人中……退了出去。
“嗬，嗬嗬……”
我想起了唐城愛用的笑法，現在笑起來，當真是非常諷刺啊。
我的心，覺得好難受。
剛才床上的，是夜沐，沒錯吧。
而他卻在摟著一個今天剛剛見麵的妹子纏綿？！
我眼瞎了，還是我心瞎了？
估計是心瞎了吧，被狠狠地捅瞎了。
因為心，好痛啊。
“你，是故意的吧。”
我背對著張道陵，說話的時候微微抽了抽鼻子。
張道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明知故問。”
“為什麼。”
“我說了，為了報仇啊。”
“為什麼……”
“還要再問嗎？”
“為……什麼……”
第三遍，我的眼淚，已經隨著哽咽的話語流淌而出了。
為什麼啊……
我不是在問張道陵為什麼要那麼做，我隻是……
我隻是想問夜沐，為什麼……
“呼……”
張道陵吐了口氣，最後緩緩說道：“對不起。”
“你有什麼可對不起的？”
眼淚在某些時候是很珍貴的，但是在某些時候又是非常廉價的。
我忍住了繼續落下的眼淚，因為如果流在現在，那就不僅是廉價了，那就是……垃圾。
我，為什麼要哭啊？
因為夜沐摟著別的女人？那就讓他去摟著啊。
他是什麼玩意？他就是個吸血鬼，成了精的大蝙蝠！他摟著別的女人不是正好嗎？我想過的日子是什麼啊，不就是平凡嗎！
隨他們去就好了，我哭什麼，我應該笑啊。
我應該，嗬嗬的笑啊……
又抽了下鼻子，我背對著張道陵，卻是笑著說道：“走吧，下去繼續說之前的事。”
張道陵卻久久沒有說話。
我也沒有管他，連頭都沒回，直接從樓梯走下了樓。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走的每一步，都是虛浮不穩的。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腿上，才不讓自己從樓梯上滾下去的。
我現在還不夠狼狽嗎？難道還要更狼狽一些讓張道陵看笑話嗎？
不了，沒有必要。
我此時已經完全理解了張道陵所謂複仇的意思了。
既然他想，那麼……
我就配合他好了。
隻不過我這個在夜沐麵前沒有什麼分量的群眾演員，恐怕都沒辦法幫他完成複仇大業吧。
我苦笑了一下，最後一滴眼淚滑進了嘴裏。
有些……
太鹹了。
我坐到了餐廳的沙發上，眼前擺著的是沒有服務員收拾的某位落荒而逃食客之前沒吃完的早餐。
我看了一眼那一盤早餐，忽然覺得心中煩悶不已。
手在桌子上一揮，那一盤有一盤的早餐就全都被我給推下了桌子。
劈裏啪啦的聲音，真是熱鬧。
真是……熱鬧啊。
張道陵此時出現在了我的麵前，坐到了我的對麵——就像吃早餐時的位置一樣。
說到底，現在距離吃早餐的時間，才過了不過十幾分鍾吧。
十幾分鍾後，位置沒變。
但是變得，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對不起。”
張道陵長歎了口氣，語氣，出奇的真摯。
“你……為什麼要道歉呢？”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還是問道。
“我……把你也牽扯進來了。”
我卻搖了搖頭：“沒，我還應該謝謝你呢。”
“……”
“你想啊，如果你關上了門……”我靠著沙發背兒，“那我豈不是一直都要被蒙在鼓裏了？雖然，我就算被蒙在鼓裏也沒有什麼的。”
張道陵沉默不語。
“有什麼關係啊，我是他女人還是他女友？別說三年後三年前的，那是另一個空間的事情了，就算我和他在另一個空間都兒孫滿堂了，但是在這裏，他還是他，我還是我。我們沒有關係，因此……他的私生活，我不需要過問。”
我笑著回道。
隻不過笑容裏那九分的勉強，就隻有我自己才知道了。
真是……
心好累啊。
張道陵敲了敲桌子，表情複雜的緊閉上眼睛，最後睜眼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嗯，說說剛才沒說完的話題吧。”
我點頭：“嗯，那才是正事兒吧。”
正事兒……
什麼算是正事兒呢？
對我而言，如果沒有了夜沐，那麼什麼都不會與我有牽扯了吧。
當初如果就不遇到夜沐，我雖然會繼續被王雯雯欺負，繼續過著學校家庭兩點一線的生活，繼續住在房東大叔大媽的身邊，繼續我平凡的生活，但是……
但是其實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吧。
不希望出人頭地，因為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不希望廣為人知，因為太出名會被社會道德給約束的死死的。
不希望坐擁千萬，因為錢再多也買不到父母，以及那為了錢而拚搏而逝去的青春。
不希望神仙眷侶，因為相愛越真分開越痛，相敬如賓就好，男耕女織，兒女雙全，看著子孫滿堂，就足矣了。
但是現在……
但是剛才……
但是……我在想什麼呢？
對於夜沐，我真的，放得開嗎？
放得開嗎……
當他抱著我在大庭廣眾光天化日下行走的時候，當他在小巷中與我纏綿擁吻的時候，當他
對抗敵人把我擋在身後的時候，當他丟失重寶，卻願意相信我這個外人的時候……
當他救我，在生死一線的時候。
我，還能夠把他當作我生命之外的人嗎？
大概，不能了吧。
我的記憶裏，已經揮之不去的存下一個人了。
他有著白色的長發，暗紅的雙眸，聲音冷如冰水，但是性格卻是與之不相符的跳脫。
他，叫夜沐。
所以，我剛才才會哭啊。
不是因為張道陵的“報仇”而哭，隻是，為了自己……
為了和夜沐那段本以為可以繼續下去的生活。
“音音？”
張道陵的聲音傳來，我嚇了一跳。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正看著我：“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低著頭，雙手手指交叉一遍遍的夾緊又鬆開。
“我在想，夜沐。”
我輕聲道。
“最後，還是妥協了啊。”張道陵歎了口氣。
我也在心中歎了口氣，最後，還是妥協了。
就算是把自己想象的再堅強，在回憶麵前也僅僅是不堪一擊的一層薄紙而已。
“所以，還是對不起。”
張道陵又說了一遍。
“所以……還是謝謝你。”
我也重複了一遍。
妥協了，又如何呢？
我隻不過是妥協了自己放不下夜沐而已，可沒有妥協我還會去和一個跟剛見一次麵的女人上床的男人再搞曖昧啊。
我倒是沒有什麼處男傾向，但是想起夜沐前幾天還和我各種親密，今天轉頭就抱著別的女人一絲不掛，怎麼都感覺惡心。
非常惡心，從心理到生理。
張道陵沒有再多說這個話題，而是轉而道：“之前說到，之前有人報警，如果報警的話，警方對於……”
張道陵大概是想讓我分心，所以轉移了話題。
但是……
我卻沒有聽進去多少。
滿腦子還是各種回憶和不舍，以及別扭。
真是的，自己這……
和犯賤有什麼區別？
上麵你所妥協的人兒正摟著別的女人一絲不掛，結果你還在死乞白賴的去回想曾經。
我都為我自己感覺到羞恥。
但是羞恥歸羞恥，心中的難受，卻沒有減少分毫。
被背叛的難受，被忽略的難受，以及……
我好想給自己判定個失戀。
如果夜沐有真的愛過我的話……
“呼。”
張道陵吐了口氣：“看來你還是放不下，轉移話題都沒用。”
“嗯。”
我點了點頭。
三言兩語就放下一個人，這種事兒我還做不出來——不像此時樓上躺著的某人。
隻不過如果不是張道陵當時的開門關門的刻意引導，我說不定就不會看到一絲不掛的夜沐摟著一絲不掛的妹子，那麼我現在對夜沐的心情……
張道陵的刻意引導……
張道陵？！
我心中心念電轉，心下卻忽然敞亮起來。
恰逢張道陵此時欲再說話，我就抬頭看向了他：“你，不是要報仇嗎？”
“是啊……”張道陵長歎，語氣頗為無奈。
“報仇，你就不應該開解我。”
我的語氣此時已經變了。
變得有些輕快。
而這轉變，其實就發生在一念之間。
因為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想到了張道陵所說的報仇。
報仇啊，報仇！
張道陵如果想要報仇，那對象毫無疑問就是夜沐了。而他是刻意拉開門讓我看到的，那麼他報仇的棋子之一也毫無疑問就是我了。
這麼結合起來，張道陵報仇的“原理”也就顯而易見了。
無非就是讓我心生出誤會，然後和夜沐產生矛盾，夜沐在我這裏各種吃癟，然後他就達到報仇的目的了。
關鍵，就在於誤會。
誤會！
如果夜沐是真真的愛上那女孩了，對我自然不會有那些有的沒的的情緒，也自然不會吃癟。隻有在我誤會了二人的情況下，夜沐對我才會有吃癟這種情況——因為他明明沒有做什麼，卻偏偏要受到冷遇。
所以，如果張道陵要報仇，前提就是女孩和夜沐之間是清白的，一切都是我的誤會。
那麼……嘿嘿……
“其實夜沐和那個女孩抱在一起，是有隱情的對吧？”
張道陵挑眉看著我，苦笑一聲，卻又沉默不語。
“你告訴我，我也會配合你報仇的。”我眯起了眼睛笑著說，“畢竟和別的女生抱在一起，我可有些吃醋呢。”
張道陵挑唇：“好吧好吧，告訴你好了。隻不過你倒是聰明啊……”
聰明？
剛才如果不是多想了一點兒，我估計就徹底掉進張道陵的套兒了啊。
他還有臉誇我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