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你可別睡著啊,清醒清醒,我的職責可就是讓你不要睡著。”
唐城忽然又湊了上來,但是這一次,他僅僅隻是單純的用高分貝的聲音將我喊醒。
我的頭一個激靈,剛才真的快要睡著了,或者說……昏倒了。
在那種情況下被這麼大的聲音給刺激一下,簡直……
我眼珠轉動,盯了一眼唐城。
但是對於他來說,有用嗎?
沒有。
他依舊嗬嗬嗬的笑著,然後說道:“你今天看見月亮了嗎?”
很神經病的一句話。
看見月亮?我現在可是在牢房啊!四麵牆壁全都密閉,連光都泄不進來,如果沒有火把這裏麵肯定伸手不見五指,何談看見月亮!
我剛要嗤笑出聲,卻忽然愣住了。
月亮,月亮?!
我想起了一樣東西……
為首那黑袍人的袖子上,那紅色的……
月亮!
沒錯,我總覺得那東西看起來有些眼熟,那就是月亮,隻不過顏色略微不同啊。
雖然圓圓的東西不一定都是月亮,但是我就是覺得眼熟,就是覺得那紅色的圓圓的東西就是一輪圓月。
直覺,或者說……
僅僅隻是我的亂猜。
順應我心中感受的亂猜!
最重要的,還是結合了剛才唐城所說的話。
“你今天看到月亮了嗎?”
唐城如果無緣無故絕對不會問出這種話。
他雖然猥瑣,雖然有時候有些瘋癲,但我知道,他不傻,一點兒都不。
想到那滿月,我又想起了之前唐城的提醒。
和月亮有關的提醒。
“生於滿月,死於待宵。”
生於滿月,死於待宵……嗎?
一個是十五的月亮,另一個則是十四的月亮。
滿月就是生存,待宵則是死亡。
他……是這個意思嗎?
但是十五的月亮和十四的月亮,有什麼很明顯的區別嗎?
除了十四的月亮比十五的小半圈之外。
小的那半圈,也很難發現啊。
我又想起了那為首的黑袍人袖子上的紅色月亮。
他袖子上的,究竟是滿月,還是待宵呢?
如果是滿月,我是不是跟著他走,就是生路呢?
不,還不能確定。
因為唐城究竟是什麼意圖我都不清楚,萬一他是騙我的,是忽悠我的呢?
我豈不是隻會死得更快些?
怎麼辦……
我心中長歎,絲毫沒有對策。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判斷出這唐城究竟是好是壞。
唐城此時嗬嗬嗬的笑著,看不出絲毫問題。
他依舊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其中依舊夾雜著他詭異而奇怪的嗬嗬嗬。
這一天,又過去了。
依舊不餓,依舊不渴,依舊不困,依舊很暈。
這是第六天的狀態。
唐城幾乎是保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和我說話的,我非常奇怪他哪裏來的這麼多話,哪裏想出的這麼多話題。
照例,斯托克拿這個小瓶子走了進來,隻不過略有不同的是,昨天那個為首的黑袍人也跟了過來。
我刻意留意了一下他的袖子,留意了一下那個月亮。
看不出來,即便是特意留心,也看不出他袖子上的到底是滿月還是卻一點兒的月亮。
該死的。
我心中咒罵。
但是真正輪到我咒罵的,還在後麵……
“聽說你昨天拒絕了頭兒的提議?”斯托克冷聲道。
頭兒?
我一愣,隨即看了一眼那邊的黑袍人。
原來這人其實就是斯托克傳說中的頭兒嗎?
“呃。”
我應了聲。
這並沒有什麼可掩飾的。
而且我也知道,對方其實壓根就沒有問我,隻是在自說自話罷了。
“是嗎?那麼昨天頭兒應該和你說過,如果你不聽話的話,會多受一些皮肉之苦。”斯托克說道。
我微眯起了眼睛,忘記了這事兒了。
昨天那為首的黑袍人的確是說過,說如果我不同意的話,未來難免多受一些皮肉之苦。
多受一些,是多少呢?
我閉上了眼睛。
絕對,不會很輕鬆……
……
“呃。”
皮肉緩緩長上去那種瘙癢感,簡直比被扒下去時還要痛。
扒皮。
我知道可能受到的痛不是多一點,但是,我沒有想到會多這麼多。
一把小小的刀子,緩緩地從指甲蓋中刺入,然後撬起,刀子順著皮膚,沿著骨骼深入,痛,也在深入。
那時候我多麼夢想著我能夠昏過去,但是昏不過去。
嗓子,此時已經徹底叫啞了。
“痛嗎?”
唐城問著,卻沒有掛上他那招牌一樣的嗬嗬嗬。
我沒有說話,沒辦法說話,也根本無力去說話了。
左手上的皮膚在漸漸生長著,在這間牢房中,別說痛苦,就連傷口都能夠迅速愈合。
整個左手,除了帶著魂戒的無名指,幾乎……
我看不到我左手的情況,但是我能感覺的到。
那種疼痛到麻木,疼痛到哭泣都沒辦法落淚的感覺……實在是太明顯,也太恐怖了。
唐城緩緩湊了過來,輕聲說道:“忍一忍,今天,八月十三。”
我心下一驚,甚至都忘了皮肉恢複時那種瘙癢難耐的感覺。
八月十三……
而待宵,是八月十四。
生於滿月,死於待宵。
這句話,我還記得。
今天八月十三,那麼明天……
是這個意思嗎?
那我還忍什麼呢?明天不就死了嗎?
但是滿月……
如果不過八月十四,又何來的八月十五呢?又何來的滿月?
未來,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你今天看見月亮了嗎?有沒有發現不同?嗯?”唐城又退到了一旁,像是聊閑天一樣的問道。
月亮的不同……嗎?
我努力回憶,回憶剛剛看到的黑袍人的衣袖,也在回憶昨天所看到的。
不同,不同……
我在努力的想,但是越想,我就覺得越想不出來。
都是紅色的,都是圓的,有什麼不同嗎?
還是有不同,我沒有發現呢?
唐城在一旁又嗬嗬嗬的笑了起來:“嗬嗬嗬,皮肉都長好了啊,那就好那就好,我告訴你,這裏可是一點細菌都沒有的,很幹淨的,所以不用擔心感染,嗬嗬嗬……對了,如果明天看月亮的話,記得看仔細一些,月亮和月亮也是有所不同的啊。”
我愣住了。
第一次。
這是唐城第一次用正常的聲音對我提醒。
他……不怕被發現了?
或者說,果真是那個“王”的授意呢?
依舊無從得知。
現在可以知道的,就是唐城確確實實對我提醒了,雖然真假未知。
“嗬嗬嗬,今天聽說有一個華夏人來到了我們這裏,但是跑掉了,我懷疑是你的朋友。嘖嘖嘖,真是厲害的華夏人啊,能夠在這裏跑出去。”
唐城若無其事的說道。
我卻瞪大了眼睛。
華夏人?!我的朋友?!
夜沐,還是張道陵?
既然是華夏人的話……
應該是張道陵吧。
畢竟夜沐的發色和瞳色更偏向於西方一些。
但是……
我的心,又一次涼了。
如同泡浸了寒冷的冰水一樣。
“但是跑掉了。”
剛剛,唐城是這麼說的。
我並不是為了張道陵不來救我反而逃跑而感到心寒,而是……
張道陵,跑掉了。
這個跑掉了的意思,非常明了。
難道說……
難道就連活了兩千年,已經成為了散仙的張道陵都無法對抗這裏嗎?
不會吧,也不應該吧……
如果連張道陵都束手無策的話……
如果連他都隻能跑掉的話……
那麼就算是夜沐來……
張道陵是遠遠強於夜沐的。
這一點,早在和萬林對抗的那日我便知曉了。把夜沐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萬林在張道陵手中就如同一個三歲的孩提一樣,揮手便輕鬆取勝,這種實力上的差距,顯而易見。
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就連張道陵都無能為力!
更何況夜沐,更何況之前貧血還未恢複的夜沐了!
我,還有活路嗎?
我,還出得去嗎?
今天就是第六天了,之前唐城說過,我隻能夠活八天。
還剩兩天。
而且剛剛唐城又提醒我,明日便是待宵。
也就是說,我很可能……
很可能明日……
想到此,我身上開始顫抖起來了。
很輕微的顫抖,因為渾身上下都被束縛著,想要大幅度的顫抖也做不到。
死嗎……
眼角處滑落了兩行淚,嘴角,也無奈的勾起。
我心中,沒有什麼感受了。
就是……覺得好想哭。
死,馬上就要死了……
“嗬嗬嗬,別哭啊,別哭,你這麼一哭,反而讓我手足無措了。”唐城說著,倒是真的開始上下揮動手腳起來。
他是想要逗我笑。
但是,我絲毫沒有笑的心情。
死亡的陰雲,已經壓到了我的頭頂,壓到了我的心裏。
怕死。
我很怕死。
但是現在,無處可逃……
唐城又貼了過來,手舞足蹈並沒有停止,隻是聲音變小:“我說過,明天就是八月十四,生於滿月,死於待宵。”
這算是安慰嗎?
明天就是八月十四,明天就是待宵。
明天,就是死嗎……
嘴角本來是強迫著像是彎起的,但是此時,已經不聽使喚的垂下了。
眼淚,更加不受控製了。
除了哭,我還能做什麼……
“你忘記,我第一天的話了嗎?”
然而唐城的悄聲提醒卻並沒有停止,他還在說著。
我的大腦中,卻已經沒有思考的餘地了。
頭,越來越昏沉了。
我,就快要死了吧。
連夜沐和張道陵都無能為力,自救?我是在講笑話?那麼,真的夠冷的……
唐城的聲音卻在此時忽然大了起來。
“不可能逃離還是有一線生機,誰都說不準……”
唐城,吼了出來。
這是第二次,他第二次大聲的提醒我。
如果說第一次大聲提醒還算是隱晦的話,那麼第二次……
第二次的提醒,就是直接了。
非常直接。
我的眼淚還在流,但是我的心,卻忽然一震。
沒錯,這就是他第一天的悄聲提醒。
不可能逃離還是有一線生機,誰都說不準。
明天,就是待宵。
生於滿月,死於待宵。
即便是待宵之死,也會有一線生機的吧……
這就是唐城第一天提醒的用意嗎?
我眯著眼睛,看著一旁凝眸注視著我的唐城。
決絕。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那深凹進眼窩的眼睛中看到的正麵的情緒。
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