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高歌吟誦，一排排三跪九磕，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就連李鈺都感覺到跪在地上的雙腿有些酸麻。
當他終於有些不耐煩，抬頭想要從地上站起來時，視線所及，卻發現遠處高高的城樓上，突然出現了無數晃動著的人影。
那些人影並不似李鈺先前暗中留意的城樓上的那些人群，因為那些人全部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城樓上，連頭也不敢抬起半分。
而這些人影，一個個全部傲然挺立在城頭，身著翩翩白衣，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頗為神秘。
李鈺雙目在那些神秘的白衣人身上掃了一眼，感應到也有冷厲的視線向他這邊掃來，忙將頭低下，收斂全身氣息。等那道帶著些許寒意的視線從自己頭上三掃過去，他悄悄舒了口氣。
憑他剛剛的感應，他能夠判斷出來，這白衣人中，也有功力在化境以上的高手。
“左護法，明月當空，可以開始了。”
李鈺將頭埋得低低，雙耳卻清晰地將一道不大不小但卻有些尖利的聲音聽到。不用他抬頭觀察，便知道這聲音是來自城樓上一排白衣人中某一個人所發。
“奪魂香都點著了？”
另一道聲音猶如來自地獄一般，帶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響起。
“全部都點著了，保證這滿城中不會有一條漏網之魚。”
先前那道聲音保證道。
“嗯。”
猶如來自地獄的聲音隻悶哼了一聲，繼而便嘰裏咕嚕地念著奇怪的咒語。
李鈺依舊沒有抬頭，但聽到那嘰裏咕嚕的咒語時，腦海裏似掀起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風浪，讓他差點便要暈眩過去。
可是他畢竟功力深厚，隻是那麼一個晃神，便瞬間清醒過來，將腦袋一甩，聽清那道來自地獄的聲音正念著類似“撒力古—吉利嘛—虔婆咯奇——”的咒語。
李鈺並不懂這些咒語的含義，隻是感覺每一聲咒語響起，都好像似有一陣尖利的疾風刮過他的腦門，想要撞進他的腦海，但好像力道又不夠，不能鑽進他的腦海深處。
這時，他低頭側目，發現與他一排跪著的那些信徒身軀竟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手按在地上，眼中熱淚盈眶，好似遇到了人生中最開心或者最悲傷的事情。
“這，是在洗腦？”
李鈺見此情形，略微有些恍然，但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為一座城池的百姓洗腦，那得多大的魄力和手段？
等等，李鈺的思維突然一停，暗自疑惑道：”剛剛那兩道聲音裏，好像說到了奪魂香。這奪魂香到底又是什麼東西？這些人陷入癡癡傻傻的狀態，極有可能便是這奪魂香的功勞。”
念及此，李鈺忙將鼻子聳了聳，使勁在空氣中吸了一口氣，再將這口氣緩緩度入肺腑，送進丹田。
果然，他能夠明顯感覺到這一口氣進入丹田後，蜷縮成一團的那條金龍扭動了一下，而那道空氣也頓時顯出一絲黑氣，隻是刹那間便即消散在丹田裏。
“空氣裏有毒！”
李鈺感應到這情形，瞬間明白，這城裏到處點著的火把，竟然在源源不斷釋放著無色無味的毒氣。
不得不說，這毒氣製作得應該十分高明，竟然連李鈺這等化境後期巔峰的高手一開始都沒有察覺出來。
如果不是他已經練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估計今夜也會如那些行屍走肉一般，徹底被那毒藥弄成白癡。
奪魂香奪魂香，聽這名字，便知其功效如何。
正是這彌漫整個城池的奪魂香，讓這些百姓徹底喪失了理智，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茫然地崇拜，茫然地瘋狂。
如此，這些人和無心法師、吐蕃國師的死士當是同樣的功能。
唯一的區別就是，這些人下毒的方法比之用血肉傀儡術更要簡便得多，覆蓋的範圍也大得多。
很有可能，整個濟陰郡的古怪當是與這些帶著毒藥的白衣人緊密相關。
李鈺明白了這些，對這些白衣人的身份愈發好奇起來。
“阿裏察曳步陸——切尼額喜多——月神不滅，賜萬裏光明，度千載劫難，苦海不苦，盛世永昌，得食，得衣，得福，得子子孫孫千秋萬世之太平……”
正在李鈺暗中觀察的時候，那猶如來自地獄的聲音終於嘰裏咕嚕地念完了一長串咒語，最後竟然以他先前聽到過的漢語作為結束。
而跪伏在地的滿城信徒猶如聽到了天籟之音，等那聲音落地後，齊齊將頭顱咚咚地磕在地上，嘴裏也嘰裏咕嚕地重複念著：“阿裏察曳步陸——切尼額喜多——月神不滅，賜萬裏光明，度千載劫難，苦海不苦，盛世永昌，得食，得衣，得福，得子子孫孫千秋萬世之太平……”
“拜月神教，為蒼生立命，開萬世太平，度一切苦厄——”
“拜月神教，為蒼生立命，開萬世太平，度一切苦厄——”
“拜月神教，為蒼生立命，開萬世太平，度一切苦厄——”
……
最後，一浪高過一浪的聲音此起彼伏，在乘氏縣城內外一遍遍響起。
至此，李鈺也已經知道了，這千萬陷入癲狂的百姓，都是拜月神教的信徒。而那些白衣人影，看樣子應該就是來自於拜月神教的核心力量了。
一時間，李鈺有些惶惑，因為他聽過天下四宗，聽過佛道二教，卻從未聽說過這拜月神教是個什麼東西。
“去吧去吧，黎明將至，苦難的開始，讓我們在沉睡在美好的故鄉，等待月神為我們帶來光明，——切尼額喜多——”
被稱作左護法的那來自地獄般的聲音又悠悠響起，李鈺又覺腦袋微暈，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讓自己著了這左護法聲音的蠱惑。
可是，其餘一眾信徒聽到左護法的聲音，猶如得到聖令一般，緩緩從地上爬起，木然地邁開雙腿，一點點四散開去，有些進了街道旁邊的商鋪、民居，有些沿著大街一步步向黑夜深處挪去。
這時，果然如那左護法所說，東方天際似有一道若隱若現的霞光，昭示著黎明就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