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元同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李鈺第一次認真打量此人。
除了眼睛小了一點,鼻子塌了一點,顴骨高了一點,嘴巴大了一點,倒也是人模人樣有鼻子有眼的,並不是那麼讓人見了討厭的長相。
李鈺知道這是心理作用在作怪,但也明白,如果陳元同真有心對付自己,以他化境宗師的身份,沒道理半夜裏偷偷摸摸上山,絮絮叨叨一晚上和自己苦口婆心地將他們的密謀泄露給自己。
畢竟,如果按照陳元同所說的敵軍陰謀,李鈺即便再有三頭六臂,也防不勝防。他很難想象,如果水明月、徐慕白、王北川、朱紅雪等等一眾將領遭遇不測後,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而非走火入魔那麼簡單了。
“反正這真龍穴也是奪自無心法師之手,與我龍影義軍本無幹係,如果今夜陳大哥不說,我連這洞穴的名字也不知道。隻要洞門打開,陳大哥隨意就行。”
李鈺雖對陳元同所謂的真龍穴心存好奇,但也沒貪婪到願意拿龍影義軍的生死存亡去賭。所以此時此刻,他自然選擇了與陳元同聯合,同意他進入真龍穴一觀,何況他也答應不追索水明月身上的麒麟烏金衣,實已給了李鈺兩個台階可下了。
其實此時的李鈺,約略揣測到陳元同之所以在短短數日間,對自己的態度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恐怕真如他所說,是親眼見到了自己禦龜破浪而行的情形。
對於意識還不十分開化的唐朝人而言,能夠親眼見到那等神跡,那比千言萬語更有說服力。
如果不是因為有這樣的神跡出現,為何一直對龍影義軍存在的李唐官方勢力,也終於按捺不住,欲要采取措施了呢?
李鈺可不相信,那隻是虢王李巨的一時心血來潮。如果他擒拿李鈺沒有什麼好處可言,以他貪生怕死的本性,會派高承義對龍影義軍下手麼?
好歹李鈺也是化境宗師的人物,他就不怕一旦拿不下李鈺,那無疑就是樹立了個隨時可以威脅到他小命的殺手。
連李鈺都不知道,現在他不僅有了隱龍、真龍、禦龜真龍等等稱號,還有個大唐斬將頭的名號。因為死在他手裏的大小將領,實在太多了。
陳元同見李鈺爽快答應,心下也有些喜悅,正如李鈺揣測的那樣,他之所以舍近求遠、舍易求難,千裏迢迢跑來向李鈺傳遞消息,除了希望他能夠答應容許讓自己進入真龍穴一觀之外,還有更重要的考慮,便是當日他與李鈺在鄆城外的湖麵交手,本認為可以生擒李鈺,卻不料湖中突然冒出了巨型神龜。
饒是他身為化境宗師,那場景還是將他給震撼住了。他自小生活在漠北,漠北民族最信奉宗教神靈,他一看到這巨型神龜,心裏便依認定它是神物,而李鈺自然是受神靈庇佑的人物。
試問普天之下,受神靈庇佑的人物,除了真龍天子外,還能有誰?
陳元同雖然無心功名利祿,但也知不可逆天而行,因此在無心法師將全盤計劃和盤托出後,陳元同左思右想下,放棄了早已心生不滿的高承義,轉而投奔李鈺。
恐怕無心法師等人做夢也不想不到,看似與李鈺之間仇恨不小的陳元同,竟已結成了聯盟。
說是聯盟,是陳元同終是拉不下臉,向李鈺俯首,但他一介宗師,能夠如此前來示好,那已是能夠做到的極限了。要是再將姿態放低,李鈺也不會習慣,反倒對他的目的產生懷疑了。
“如此,便多謝元帥了。”
不知不覺間,李鈺將“陳司功”改成了“陳大哥”,而陳元同也投桃報李,將“李公子”改成了“元帥”,雖隻是稱呼的變化,卻隱隱已經宣示了他二人的關係。
李鈺聽他稱呼自己一聲“元帥”,心下也極為興奮,不管陳元同是否有歸附自己的意思,但有一個功力還勝過自己一籌的化境宗師站在自己這一邊,頓覺敵人的十萬大軍和陰謀詭計都不足掛齒了。
“陳大哥不必客氣。”李鈺難得在陳元同麵前真正地客氣道:“現在他們有如此歹毒的陰謀,陳大哥認為,我們當以何法破之?”
所謂知己知彼,既然陳元同深悉敵人的密謀,那他至少也思考過如何破解之道。
陳元同微微沉吟,然後道:“賊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既然我們已經清楚他們的釜底抽薪之計,那我們不妨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哦?”李鈺似有些明白,試探道:“陳大哥的意思是?”
陳元同見自己隻是隨口一提,李鈺便似有了計議,不禁為他的反應迅速而心中暗讚,也不逗圈子,附到李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李鈺邊聽麵上神色邊舒緩開來,待陳元同說完,不由顯出興奮,抱拳道:“陳大哥果然了得,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估計這些跳梁小醜會氣得吐血而亡。”
陳元同哈哈一笑,回道:“高承義那邊就交給我了,其餘兩地,嘿嘿,就隻能靠你們龍影義軍了。”
李鈺點點頭,難掩興奮地道:“放心,有陳大哥出手,我們少了鄆城高承義掣肘,要是還對付不了這些人,那也沒必要聚義於此,不若就地解散算了。”
陳元同禁不住笑出聲來,打趣道:“我陳某人剛剛棄暗投明,你要是將龍影義軍給解散了,那我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封妻蔭子的美夢也做不成啦,哈哈哈哈……”
李鈺聞言也大笑出聲,調侃道:“憑你陳元同三個大字,想要封侯拜相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就怕陳大哥不食人間煙火啊。”
陳元同從來沒像今夜這樣笑得爽朗恣意,心中愈發覺得李鈺此人,無論是性情還是機智抑或膽識,都是值得真心追隨的明主。
可惜,他誌不在功名利祿,待此間事了,心願完成,便會回他的漠北,重拾師父漠北天匠傳授給他的一生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