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黑麵黑影，兩人各騎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奔馳在月光點點的黑夜中。
他們的第一站，乃是領兵一萬駐紮在成武的瞿伯玉。
成武位於濟陰東麵百餘裏，處在太行與沂蒙兩山的峽道之間，地勢平坦，有東漁河、萬福河、大沙河三條黃河支流交彙，屬淮河流域。
成武一通，賊兵便能由此東進，與已經攻占的兗州、鄆州連成一片，繼而控製南陽湖、昭陽湖與微山湖，直抵彭城（即徐州）北麵三十裏。
如此重要的關卡，確實不容有失。駐紮彭城的虢王李巨和雍丘的張巡顯然都明白濟陰的重要性，隻是李巨對高承義並無防範之心，更對濟陰之危沒有足夠的重視，因而雖知賊兵率三萬大軍前去攻打濟陰，但卻並未派一兵一卒前去支援。
而張巡卻深知此人的秉性，更知濟陰不容有失，因此才會讓李鈺率兩百將士前來行險一搏。
李鈺和陳元同騎馬奔行近一個時辰，終於遠遠望見五裏外依山傍水的連片營寨裏篝火閃爍。
二人都是化境宗師的高手，這一路憑著高過常人的警覺，避開重重暗哨，終於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賊兵附近。
座下黑馬明顯也是陳元同精挑細選後的良駒，這一路隻顧拚命奔馳，並無半絲嘶鳴。
兩人翻身從馬上下來，將馬韁係在馬鞍，輕拍馬臀讓這兩匹良駒悄無聲息地躲進道旁密林。
輕功施展，兔起鶻落般一前一後向敵營靠近。隻是片刻功夫，兩人已潛伏至營寨半裏之外。
此時已近深夜，營地裏除了來往巡邏的士兵，以及篝火嗶嗶啵啵燃燒的聲音，顯得格外安靜。
為防有詐，兩人憑著高深的功力，同時施展探查之術，待確信營地裏住滿賊兵，才相互對望點頭。
二人功聚雙目，在數百營帳中找尋主帥營帳的位置。憑著兩人驚人的視力，隻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幾乎同時將掛著“瞿”字大旗、位於營地正中心的帥帳找到。
陳元同雙目緊盯來往巡邏的士兵，傳音道：“將軍負責解決哨兵，陳某負責潛進去割下瞿伯玉的狗頭。”
李鈺見他主動承擔危險係數更高的任務，也不推辭，隻點頭叮囑了聲“小心”，二人便分左右悄無聲息地向敵營潛近。
不多時，便聽遠處的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近旁一列巡邏兵聞聽有異，警覺地向那處樹叢走去。
不過眨眼間，寒光閃動，五六具屍體連半絲響動都沒發出，便無力地癱軟在地，繼而被一雙黑手拖入樹叢之中。
陳元同見此，嘴角浮現一抹莫測高深的詭異笑容，一個騰身便衝出隱身的樹叢，輕輕落在三丈之外的營帳，繼而眨眼間，便徹底消失不見。
李鈺也不閑著，袖中藏著短匕，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著來往巡邏的一隊隊士兵，為陳元同的撤退清除障礙。
其實若李鈺此時想要使壞，隻需驚動來往巡邏的士兵，便可以將睡夢中的賊軍驚醒，那時不管陳元同能否完成任務，其深陷千軍萬馬之中，即便僥幸走脫，也必然逃不了重創。
不過李鈺卻非這等卑鄙小人，且還是在賊兵未退的時候。在他心裏，即便是要與陳元同交手，那也應該是光明正大的正麵對敵。
宗師對宗師，想想都讓他激動不已。
隻是半盞茶的時間，李鈺已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不下二十幾名巡邏士兵。營寨一片寂靜，除了士兵們在營帳中的陣陣鼾聲，再無其他異響。
正當他翹首以盼心內泛起一絲焦急時，陳元同的身影已飄飄然從黑暗中閃出。隻見他左手提著一顆黑乎乎的腦袋，右手執著寒光閃閃還帶著血跡的短匕，形如從地獄中衝出的羅刹。
陳元同見著李鈺，咧嘴一笑，傳音道：“斬將十八名，隻有這瞿伯玉的狗頭有點價值，所以便取了來。”
說罷，取下腰間一個皮袋，將還流著鮮血的腦袋塞進去，然後回望寂靜的敵營，冷笑道：“主將已死，不若就讓我們再添一把火吧。”
趁你病要你命，即便主將已死，若不能趁亂讓賊兵大潰，一旦讓他們反應過來，依舊可以走馬換將卷土重來。
現在敵營距離成武縣城不過五裏，一旦敵營混亂，隻要城中的守軍有點眼力勁，定會出城趁亂衝擊。
陳元同見李鈺點頭同意，轉身向黑暗的樹叢中吹了聲與夜鶯無異的鳴叫，隻聽隱隱的馬蹄踢踏，不多時兩道黑色閃電竄出，正是先前他們二人的坐騎。
陳元同撫摸馬頭，翻身穩穩騎在上麵，李鈺自也不會怠慢，雙腿一夾馬腹，兩騎不發半絲嘶鳴，四蹄一揚，輕易越過營寨外圍的柵欄，各奔一方，飛速穿行在近百營帳之間。
黑影過處，無數明亮的火把在空中旋轉著落在營帳之上。
此時正是七月下旬，山野間蚊蟲正是猖獗，這些營帳一方麵是為了防止雨水，另一方麵，更多是為了阻止蚊蟲叮咬，因而所用俱是木樁、綢布一類物事搭建。在連續數日的暴曬下，已是遇火即燃。
大火在瞬間燃起，數百營帳又相隔較近，火焰在夜風的助長下，片刻便將鄰近的營帳點燃。
隻在十餘息間，方圓一裏的營帳便如鮮花盛開般，自中間向四周蔓延起熊熊烈焰。
終於，營帳中還在熟睡的賊兵被烈火熏醒，更多是被從火焰中狼狽逃出，頭上身上還帶著熊熊火苗。慘叫之聲此起彼伏，營寨之內一片混亂。
更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哭喊：“敵兵襲營啦，主將死啦，快跑啊……”
混亂之中，這一聲喊叫猶如奪去了眾多賊兵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時間丟盔卸甲，沒命價四散逃去。
李鈺和陳元同騎著高頭大馬，立於陷入一片火海的營寨上風向半裏外的土崗，看著東麵的成武城門洞開，一列不下千人的步騎兵摸黑衝出，知道瞿伯玉這一萬賊軍算是徹底完了。
二人對望一眼，麵上同時泛起笑意，揚手拍著馬臀，繼續向西北方馳去。
那裏，正是七十裏外由賊將楊朝宗領兵一萬圍攻的乘氏縣。
李鈺和徐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