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人駐紮的院落中,李鈺和蔡雪峰、呂紅、張昭以及薛勇等將齊聚一堂。
無論是呂紅、張昭還是蔡雪峰和薛勇,俱是兵甲在身,全副武裝,氣喘籲籲地筆直挺立,剛剛結束烈日下的訓練。
環目掃過眾人,李鈺沉聲道:“雖然昨夜大破楊朝宗所領的一萬賊軍,但所餘殘兵已與其餘幾個縣的李懷仙和瞿伯玉會合,這二將隨時都可能聯手再次來攻,還望諸位兄弟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呂紅、張昭連聲答喏,而蔡雪峰和薛勇卻是默然不語。
蔡雪峰雖然身為李鈺副將,但實質上從始至終都不會聽李鈺號令,這一點,一開始大家都心知肚明。
的確,手握兵馬是主將的四倍,倒確實沒必要聽主將號令。
李鈺顯然也沒指望他會聽自己號令,但見他二人默然無語,還是假意關切地問道:“蔡將軍似有話說,不妨直言。”
蔡雪峰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不知將軍可曾發現,高承義好像並不歡迎我等前來助他。”
李鈺笑道:“蔡將軍果然慧眼如炬。不錯,在這座院牆之外,少說也有三四百強兵伏在暗處,對我等晝夜監視。”
除了蔡雪峰,其餘三人聞言俱是一驚,他們怎會清楚自己實質上一驚深入重重包圍之中。
蔡雪峰見李鈺說話間神色淡淡,不似有任何憂慮的樣子,試探道:“既然這裏不歡迎我們,而雍丘又正處在為難之中,我們為何不返還雍丘,免得在這裏浪費許多時辰,說不得最後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李鈺望著蔡雪峰,見他麵色平靜,而呂紅、張昭兩人目光閃動,充滿期待地望著自己。
不用多想,呂紅、張昭二人想要返還雍丘是真,而蔡雪峰,恐怕正是猜準了他二人的心事,故意借此機會說給李鈺聽。
一旦呂紅、張昭二人離開濟陰,李鈺要是不走,也隻會是孤家寡人一個,在他的預想中應該翻不起什麼波濤。
李鈺心中亮堂,順著他的意思道:“既然蔡將軍有此提議,現在濟陰縣城之圍已解,不若今日下午便向高太守辭行如何?”
蔡雪峰明顯沒料到李鈺回答的如此爽快,反倒一愣,而呂紅和張昭一時你眼望我眼,不知昨夜才堅定留在此處的李鈺為何一夜之間便改變了主意。
李鈺眼角餘光將眾人反應收在眼內,漫不經心地道:“如果大家沒什麼意見,待會兒我便向高太守辭行。”
呂紅和張昭聞言,再次互望一眼,繼而麵色堅定地齊齊向李鈺抱拳稟道:“將軍不可,張先鋒的使命尚未完成,我們切不可擅自離開濟陰郡。”
這時蔡雪峰也抱拳道:“呂將軍和張將軍所言也有理,剛剛是末將失言,不若我們在這裏在多留幾日,若真有賊軍前來,也好搭把手。雖然高承義不仁,但濟陰百姓卻是無辜。”
李鈺神色一擰,突然用手指著蔡雪峰的鼻梁,出口怒罵道:“要走的是你們,要留的也是你們,都當老子這主將是個軟柿子,想捏便捏是吧?滾,都給老子滾,立馬給老子滾出濟陰城。老子沒有你們,不也照樣是濟陰百姓的大英雄?”
蔡雪峰何時被人這麼罵過,更遑論李鈺這等光杆主將。一張臉氣得煞白,不等李鈺罵完,重重悶哼一聲,領著薛勇等將便氣衝衝地出了廳堂。
堂內便隻有呂紅和張昭,兩人望著李鈺欲言又止,見他怒目瞪著自己兩人,也隻有將到嘴的話生生吞了回去,繼而恭敬地退出廳堂,隻留李鈺怒氣未休。
看著呂紅和張昭的消失的背影,李鈺麵上怒意收斂,嘴角泛起一抹不被人察覺的笑意。
半個時辰之後,李鈺在午休中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驚起。待他開啟房門,隻見蔡雪峰氣喘籲籲慌張稟道:“呂紅、張昭兩人領著近四十名步卒偷偷出了濟陰城,應該是返還雍丘了。”
李鈺聞言,麵上沒有半點驚色,拍拍嘴打著哈欠笑問道:“蔡將軍不是也要返還雍丘麼?怎地現在還在這裏?”
蔡雪峰麵上一凝,忙恭敬道:“請將軍寬恕末將的無禮之罪。”
李鈺緩緩轉身,一手倚著門欄,笑嘻嘻地道:“若沒有蔡將軍在此,我這個主將恐怕真的的光杆兒一個咯。現在我石大海隻有仰仗蔡將軍扶持了,還請蔡將軍不棄。”
蔡雪峰嘴角以微僅可察的弧度彎起,嘴上卻臉上惶急道:“末將不敢,末將定會誓死追隨將軍左右。”
李鈺背對著他擺擺手,毫不在意地道:“患難見真情,蔡將軍的一番忠心本將軍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昨夜折騰一宿,今天清晨八早便被陸正淵那臭老頭灌個半死,現在正需要好生補個回籠覺,你該幹嘛幹嘛去。”
言語之中,竟是傲慢和粗魯無禮,似打發叫花子般打發著蔡雪峰,氣得他差點便要暴跳而起。奈何在名義上李鈺確是他的主將,現在雖然是光杆兒一個,卻還沒到最終翻臉的時機。
無法,蔡雪峰懷著一肚子怨氣和壞水,恭敬地退走。
木門無聲關上,李鈺果然幾下便重新躺上了舒適的木床,鼾聲如雷地繼續進入夢鄉。
一覺直至天黑,再也無人前來打擾。隻有負責夥食的兵卒還不忘有這個主將的存在,在他門口放著一壺小酒兩盤小菜一大碗白米飯。
李鈺正是被晚餐的香味從睡夢中喚醒,將酒菜端進屋內一陣風卷殘雲。正當他撫摸著脹得鼓鼓的肚子打著飽嗝時,全身不禁一凜,閃電般回首盯著屋內陰暗的角落。
果然,一身黑色勁裝的陳元同已守在那裏,除了腰間有一圈黑色的布袋,身上並無半截兵刃。
李鈺對他笑笑,將桌上還剩了小半瓶美酒的小壺隨手扔給陳元同,笑道:“陳司功真是準時。”
陳元同仰首將壺中美酒一飲而盡,淡淡回道:“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