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鋤奸

李鈺悶悶躺在潮濕地板上,嘴中依舊假裝哼哼唧唧的呻吟,但心神卻在急劇盤桓。

終於,他想到了一處關節,頓覺豁然開朗,接著一聲痛哼,在地板上劇烈翻滾起來。

隨著李鈺在地上胡亂翻滾,他的悶哼聲卻小了許多,隻隱隱聽到什麼“好痛”、“要出來了”、“痛煞我也”之類的形似女子臨盆的慘叫。

徐慕白知他已有定計,口中罵的更加難聽,聲音隱隱將他的悶哼蓋過,即便外間有人聽到,也隻能聽到他的叫罵聲而非李鈺的悶哼。

這也算錯有錯著,依著徐慕白那粗豪性子,自被關押在此,便日夜叫罵不休,渾厚的嗓音倒多半是因為他的叫罵變得沙啞了。

對於他如此形態,若非水幫一條龍那些嘍囉小頭目看他生得壯實,應當能夠賣個不錯的價錢,早就將他投到黃河裏喂魚去了。

更何況,上頭也有命令,讓眾人要特別留意此人動靜。

正因為此,牢外守門人聽不到徐慕白的叫罵反倒有些不習慣,此刻更是覺得理所當然。

徐慕白叫罵得越大,李鈺翻滾得也更劇,雙手捂著肚腹念念叨叨來回翻滾,顯是痛苦已極,偏是徐慕白的聲音又將他的動靜盡數掩蓋,根本不能為外人道。

如此這般過了大約盞茶功夫,李鈺翻滾悶哼漸漸有微弱之勢,但任誰聽去都不是痛苦稍減而是行將油盡燈枯。

終於,東邊黑暗中一處角落有了響動。

隨著沙沙的腳步走近,李鈺偷眼瞧去,果見那雙眼閃著精光的幹瘦男子起身來到自己囚籠跟前。

李鈺隻覺此人甚高,也不敢多看,繼續在地板上翻滾,更竭力調動體內氣勁讓小腹有微微隆起的一團鼓動遊走。

那人雙手環抱胸前,冷目看了片刻,最終還是抵不過心中好奇,彎腰叫囚籠上的銅鎖打開,踏步進了李鈺那窄小的牢籠。

他雙膝跪地,凝視李鈺片刻,才緩緩伸出右手,五指並直成掌刀,迅疾地向李鈺背脊襲去。

李鈺聞聽風聲,心中大喜,雙眼緊閉,不讓神光散溢,但全身經脈卻盡數張開,似幹涸已久的苦海等待雨水的降臨。

掌刀擊在他寬厚的背脊,接著聽到李鈺一道嘶聲慘叫響起。

其實若細微分辨,當時兩道慘叫同時響起,隻因李鈺聲音又尖又重,將另一道聲音完全掩蓋了下去,這正與徐慕白剛剛所使伎倆異曲同工,自是李鈺有心為之。

那人手掌抵在李鈺脊背,便覺體內真氣似開閘的洪水,不受控製地順著掌心向李鈺體內狂奔而去。

他本能地一聲慘叫,卻被李鈺給徹底掩蓋,自是失去了向同伴求救的唯一機會。

李鈺感受著湧入體內的真氣,心中無悲無喜,與南霽雲相比,此人的真氣不過隻有他的十分之一,自然難以激起他的警覺。

他靜靜地引導侵入七經八脈的真氣向丹田處彙聚,但說來也怪,湧入體內的真氣雖然並不渾厚,好歹也似一股涓涓細流,當流到丹田附近時,卻隻有微僅可察細若遊絲的一點點,其餘的都在經脈運行中被消磨失散。

不過可惜的是,彙入丹田附近的那絲絲真氣卻極為純粹,不摻一絲雜質。

即便李鈺從未修習過內功心法,但察覺到此等情景也瞬間明白,自己身上被改造過的經脈已經不同於一般經脈,實則擁有了類似於過濾器一樣的功能,可將侵入體內的真氣一點點過濾,隻讓最精純的一點彙入丹田。

有此感悟,李鈺自是大喜過望,靜靜等待彙聚丹田附近的那絲真氣會有何反應。

因為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是好是壞,將決定了他以後對吸取別人真氣的運用之道。

在他的仔細體察下,發現本是迅疾若電的真氣來到丹田中那粒星光粟米周圍,竟似遇到了讓他害怕的物什,將速度驟然降下,小心翼翼地一圈圈圍繞著那粒粟米觀察。

待所有真氣全部彙聚到丹田處,這絲真氣又似召集了同伴壯大聲勢,又將速度提升起來,繞著粟米飛速旋轉。

李鈺觀察到此種異狀也覺心下奇怪,渾沒想到這內功的修習竟似別有一個宇宙,其中的玄奧生機絲毫不遜於大千世界。

在他的觀察下,飛速旋轉的真氣終於徹底凝為細小的一根氣帶,也不知繞著那粒粟米轉了多少圈。

直到李鈺都微覺有些不耐煩時,那死氣帶驀地一滯,氣帶一端猶如蛇頭,倏地刺向那粒粟米。

李鈺好似隱隱聽到一聲脆響,那絲氣帶猶如一根離弦之箭撞上堅不可摧的金盾,一點點碎裂,四散在粟米周圍,像是浩瀚宇宙中散落在星辰周圍的星雲。

正當李鈺感到驚奇無比是,突然又有異變,隻見被星雲包圍的那粒粟米微微一動,似有一點微難察覺的隆起處,竟快速地將散落在外的星雲吸收吞噬。

這等奇景,若非是發生在李鈺體內,若非他能夠凝神體察,就算將他打死他也不會相信會有這麼奇妙的事情發生。

人的身體,真的是一個瑰麗多彩的神秘世界。

待最後一點星雲被那粒粟米吸收,李鈺再凝神細查一番,並未發現丹田和七經八脈有何異樣,才將一顆懸著的心放下,睜眼翻身向身後的那人瞧去。

那人右手成掌伸出,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不變,雙眼無神,臉上盡是駭然之色。

李鈺伸手緩緩將身體坐起,恰好背對西麵那人,而眼前之人又是背對東麵另一人,剛好兩人都不能瞧見此間發生的事情。

他緩緩伸手到此人鼻端,良久才發覺尚有呼吸。

李鈺心下一寬,看來自己雖能夠偷取別人真氣,卻還不至於要人性命,如此也算這邪功還沒有到達喪心病狂的地步。

李鈺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絕非貪得無厭之徒,對於身負此等異術,其實更多的是無奈,心下打定主意,若以後不能對此邪功隨意控製,必會想辦法徹底擺脫。

胡思亂想片刻,東邊另一人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竹竿,怎麼啦?”

木然半跪在李鈺身前的那人聽到聲音喉頭微動,雙眼微轉,似想要說話,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看到他如此反應,李鈺本是嚇了一跳,頓時起了殺人滅口之念,到沒聽到一個字從他喉頭發出,才終於發現心來。

那人沒聽到回音,頓時微微慌亂,又叫了一聲:“竹竿?!”

而李鈺也明顯感覺到,背後那道並不強烈的寒意終於變得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