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狹窄，難民成群,一時速度便降了下來。
經過這一路折騰，李鈺倒還能夠挺住，不過水明月重傷在身，路上再沒有食物補充，身體更是虛弱，連張嘴說話的力氣也無。
李鈺解下上身破爛衣衫，擰成布帶將她綁在背上，合著隱龍劍一起背著艱難前行。
他本也是疲敝之軀，又一天沒有什麼進食，此時背著水明月近百斤的軀體，自是步履蹣跚。
埋頭跟在難民群中不知行了多久，突然聽到前方響起隆隆蹄聲,蓋過了道旁不遠處的黃河奔騰之聲。
李鈺雖然極度疲敝，但一直繃緊著神經，聽到那蹄聲響起，心中便是一緊。
憑他的耳力判斷，蹄聲響起處，定有數十匹戰馬馳來。
此時前麵的人群終於也聽到了蹄聲傳來，隻是眾人正處於一個急彎，看不到前麵景象，齊齊停下腳步，凝目向急彎處看去。
不過片刻，一陣吆喝之聲轟然響起，站在最前麵的難民終於看到是何景況，大聲尖叫道：“是盜匪，快跑！”
話聲落地，不待轉身，便見急彎處飛出一支羽箭，端端正正釘在叫喊之人的腦門。
其餘難民呆瞪了一瞬，突然爆發狂喊：“跑啊！”
一時間擠在狹窄羊腸道的數百難民慌亂轉身，死命推搡著向後跑去。
李鈺此時正在難民正中，又背著水明月，尚還來不及轉身，便被難民潮裹挾著向後湧去。
因為眾人心急惶惶，也不管身旁同伴，隻沒命價相互推搡，許多體力較弱的老弱婦孺便被推到在地，遭受亂腳踐踏，哪裏還有命在。
李鈺麵朝遠處的盜匪，身體急速後退，隻見那些盜匪個個身負長弓，手提大刀，身跨戰馬，麵上蒙著黑巾，冷眼看著此間慘況。
難民潮向後湧動了十餘丈遠，李鈺又聽後方響起隆隆蹄聲。
本就慌急的無數難民早已瞧見遠處景象，瞬間便停止了湧動，戰戰兢兢地左右瞧著，肮髒不堪的臉上更是麵色如死，許多人甚至大小便失禁。
一時間，隻聽到地上的慘嚎聲、男女的抽泣聲，和嬰孩的啼哭聲。
李鈺被擠在正中，勉力轉頭向身後看去，隻見遠處景況與另一端並無兩樣，也是有許多身跨高頭大馬的蒙麵人持刀堵住去路。
看著這等情形，李鈺不禁心中疑惑，武牢關距離河陰不過四五十裏路程，這條道路也是武牢關至河陰的必經要道，不管是唐軍還是燕軍治下，都應該是官方控製，怎會莫名其妙冒出這麼多盜匪？
正在李鈺心中犯著嘀咕時，道路東頭一個雄壯蒙麵大漢提著長弓，朗聲道：“都給老子聽著，我乃板渚一條龍馮天寶是也。老子們此來，不謀財，隻害命。要想活命的，便乖乖聽老子吩咐，如若不然，都他娘的給老子完蛋。”
說罷，提起手上長弓，朝著難民群中隨意射了一箭，隻聽一聲慘叫，不知是哪個倒黴的苦命人遭了秧。
李鈺見這什麼狗屁板渚一條龍馮天寶舉手間便殺兩人，胸中怒氣狂湧。
奈何現在被擠在難民群中，身上又背負著幾近昏迷的水明月，極度疲敝下隻得強壓下心頭怒火。
馮天寶兩箭要了兩條人命，數百難民齊齊顫抖，卻不再敢發出一點聲響。
甚至是繈褓中的嬰孩，也被母親用手死死捂住嘴巴。
馮天寶騎在馬上，一雙虎目掃過眾人，對於他們的沉默甚為滿意。
點點頭，又朗聲道：“現在聽老子命令，凡是女子年齡在十二歲到三十五歲的，都滾出來。”
聽到馮天寶如此說，數百難民你眼望我眼，因為不清楚出去的人將會有何種後果，所以並無人出列。
馮天寶見此，雙眼凶光大顯，又是一箭射去，便聽一聲女子嘶聲慘叫，接著是身體委頓在地的聲音。
“聽不懂老子的話嗎？老子數到三聲，要是再有不出來的，別怪老子弓箭不長眼睛。”
話音剛落，數百難民中便響起低低的抽噎，一個個衣衫破爛的女子從人群中戰戰兢兢地向馮天寶走去。
馮天寶見此，哈哈一笑，大手一揮，身後一名身材同樣雄壯的蒙麵人跳下馬來，將這些女子排成一排站著。
拿眼掃了一下這些女子，馮天寶又將視線放在難民群中，大聲道：“現在，年齡在十五到四十的男子也給老子滾出來。”
不用猶豫，難民群中許多男子挪步向前，也被蒙麵人在那些女子旁邊排成一排站著。
李鈺雖心中憤恨，但想到背上的水明月，也隻有依命混在這些男子中間。
看到李鈺也在此間，另一名騎著高頭大馬的蒙麵人一雙細眼在李鈺臉上掃了掃，然後側頭向馮天寶耳語幾聲。
馮天寶聞言虎目一亮，緊緊盯著李鈺看了一會兒，然後大手一揮，向地上那名蒙麵人示意。
那蒙麵人得到指示，來到虛弱不堪的李鈺麵前，使勁掰過他的身體，便見到了他背上背負的水明月，隻是水明月麵目被髒兮兮的頭發覆蓋，他伸手便要去撩撥水明月的頭發。
李鈺終於忍無可忍，趁他伸手的空檔，豎掌成刀，狠狠砍在他的腋下。
蒙麵人猝不及防，怎能抵擋李鈺這運起八成力道的一掌。但聽“哢哢哢”肋骨斷裂之聲響起，那蒙麵人仰天跌出丈許，四肢抽搐幾下，便再無動靜。
騎在馬背上的眾蒙麵人哪裏料到難民之中竟有練家子，齊齊取下背上長弓，搭箭便要向李鈺射去。
李鈺此時疲敝交加，要是真有這幾十支羽箭射下，他能不能躲得過十分難說。
不過即便躲不過，他也已做好了拚死血戰的準備。
正在當羽箭即將發射時，卻見馮天寶右手一揚，雙腳微蹬，虎軀便從馬頭高高躍下。
踏步來到李鈺身前，眼角微皺，雙拳便向李鈺麵門擊去。
拳勢有若奔雷，雖隻短短五尺距離，竟也激發出破風之聲。
李鈺雖然早有防備，但見到那快若流星的雙拳攜帶勁風襲來，也不由大驚失色。
此時雙方距離太近，留給李鈺反應的時間太少，他隻得雙掌揮出，迎向馮天寶的雙拳。
拳掌相交，但聽一聲“嘭”的悶響，擊出場中一圈塵土。
李鈺受此雙拳，身體瞬間倒退，眼見便要撞上背後石壁。若真撞實了，最先受到重擊的必然是背上的水明月。
情急之中，李鈺左腳向後一抬，腳掌便蹬在石壁之上，阻住退勢。
“咦？！”
等到李鈺穩住身形，右腳後退半步傲然挺立的馮天寶看著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的李鈺，雙目微閃，咦了一聲。